赫连承夕见状，正色道：“大哥，你别往心里去。她看着心狠，实际上从没有动手杀过人。我跟去看看。”
赫连承乾轻哼一声，“真是不识好人心！换了其他人，还请不动你赫连爵爷相助呢！”
之后故意朝相背方向走去。
“站住！”
待在走廊追上穆羽，赫连承夕道：“别生气了，我的确没料到大哥会……闹得这般夸张。对不住。”
穆羽跑了一路，此刻终于冷静了些。
缓了缓，穆羽道：“不，该说对不住的是我，无论如何，你们帮了我，我却表现得狼心狗肺。”
赫连承夕实则有些不解，于是问道：“其实，你何必为此歉疚？那宫婢或许可怜，可若她攀诬成功，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啊！她作恶死有余辜！”
穆羽摇头，“不，我从来没打算轻易饶过自己的敌人。我只是不想她变成一碗肉羹，沦为震慑的工具。死也该死得有尊严。”
赫连承夕笑笑，“好嘛，反正你与大哥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来往了，不要生我气了嘛？”
”我……“
穆羽正欲回话，一阵窒息的迷香忽然传来。
昏迷前最后一眼，瞳孔中映照着“粉衣少女”被下药帕子迷倒的情形。
“怎么多了一个？”
“撞见弟兄们了，怕走漏风声，一起处理就是。”
穆羽迷迷糊糊醒来时，耳畔充斥着车轱辘赶路的声音。
入目是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十余名少女被塞在马车中，有的昏迷，有的抽噎。打扮上皆是非富即贵，一眼望去全是王公千金。
此刻衣衫凌乱，挤在一起，各种香粉味扑鼻而来，几乎把人熏晕过去。
穆羽心中一跳，抬眸见赫连承夕镇定自若地呆在角落，不禁压低声音问道：“霁华殿下？难道那伙人的目的……”
赫连承夕道：“求命，我的命。车里其他人运道应该会比霁华好些。”
“你知道这些人？”
“这车厢里皆是年轻貌美，身家显赫的贵女，应当是传闻中的‘采花客’的手笔。”
采花客，前身为大燕达官贵人豢养，专门抢掠贵族少女的爪牙。后三国动乱，民间开始出现不少掳掠貌美良家女子的人贩子。或武功高强，或靠山强大，官府很难抓获，统称“采花客”。
赫连承夕继续道：“霁华虽说人见人厌，采花客便是再狗胆包天，也绝不敢暗中掳掠，只可能是为着破坏联军。抱歉，拖累你了。”
穆羽道：“行了，要是没你在，我早就被伟大的赫连爵爷灭口了。”
赫连承夕忍俊不禁，“难得你这种偏激的性子还会往好处想。”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一起逃过难的。如果可以，我不希望用恶意去揣测我的朋友。”
“那么为了不辜负小二姑娘的心意，这个送你咯。”
承夕将一粒药丸悄悄放到穆羽手心。
穆羽不解道：“这不还没到一个月吗？”
承夕摇头道：“不，这是解药。”
穆羽微怔，敛眸道：“你不怕我得到解药，转头就把你卖了？”
“要你做的事很快就能做完了，至于第二件事我从未放在心上。所谓的把柄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我也愿意相信我的朋友，在她做出背叛我的事之前，我不想用威胁的手段去践踏朋友的真心。”
穆羽攥着药丸，悄悄微湿了眼眶。末了，语气坚定道：“你放心，我以性命起誓，绝不外泄！”
其实赫连承夕不知道，穆羽从一开始，便在借位之下根本没有吃下毒药。
而她原本的打算，便是回宫以后禀报真假公主一事。
到时这件事对燕夏联军破坏力有多大？唇亡齿寒，夏帝绝不会再同意联军伐齐。
承夕手足无措地拍了拍穆羽的头，“欸，你怎么哭了？我可没招惹你啊这次。你放心，到了快安全的地方，你趁机先走，不用与我一道去。”
穆羽抹去眼泪，问道：“那你呢？”
承夕愣了愣，随即眼中浮起笑意，“不枉哥哥与你相交一场。”
穆羽道：“你调换我的寿礼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就已经被掉包了？”
“嗯，不过我没注意到是什么人，总觉得徐侧妃或许并非最后的凶手。”
马车里不知日夜，刚开始还有哭闹的。
但采花客每过一段时间会给姑娘们喂食，吃了便昏昏欲睡。即便不吃强撑着，连日来的饥饿也令人浑身乏力。
承夕为了维持体力，每过一段时间，便用随身携带的短匕，在胳膊上划出道道血痕。以剧痛刺激精神的同时，流出的血也未曾浪费，被他舔舐干净。
在此期间，他还在密不透风的马车帘布后侧戳了个小洞，沿途留下了一些东西做记号。
穆羽不自觉咽了咽唾沫，“您真是条汉子。”
承夕收起短匕，道：“拍马屁也没用，本宫不会给你血喝的。”
穆羽笑笑，摇头道：“不敢不敢，那把刀能借下不？”
承夕将信将疑地递过匕首，只见穆羽毫不留情地往手臂上划去。
承夕一时阻止不及，皱眉道：“你疯了？！我这样做是被逼无奈，这伙人为做得干净，必然会把我单独带走。那之后，你们才会安全。”
穆羽一字一顿坚定道：“我不管，我、要、跟、着、你！”
言罢，背身躺下休息，没给承夕半分拒绝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果真如他所说，二人被“采花客”单独卖走。
到了地方，穆羽二人被推搡着下了车。抬眸间被日光刺到，片刻才能正常视物。
定睛看去，买家是一处类似赌坊的地方，此刻众人正在其后门。
穆羽思忖间，二人便要被采花客单独发卖。
穆羽忙攥住承夕胳膊，眼泪说来就来，泣不成声道：“殿下，不要……抛下奴婢啊！”边说边撒泼，还趁机踹了采花客几脚。
承夕心领神会，张口叱骂道：“若非你这贱婢，本宫怎会被掳？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本公主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一名五大三粗的采花客摁住撒泼的穆羽，粗声粗气道：“老实点！”
另一名精瘦的采花客见状，道：“这丫鬟既然忠心，放掉也是麻烦，难得上赶着找死，还能卖个好价钱！”
言罢，二人双手被绳子缚住，眼上被蒙上黑布，便被卖给了来人。
二人被领着走了半刻钟，再撤去黑布时，已来到赌坊内部。
遥遥望去，鳞次栉比，好一个庞大的地下监狱。
奇怪的是，每一间地牢中关着的都是女子，且是大腹便便的女子。
本该孕育新生命的孕妇，此刻却个个眼神空洞。
承夕皱着眉一间一间看去，直到途经一间牢房，看到其中神情憔悴的红裳华服少女时，脚步微顿。
少女看到承夕，原本空洞的眼神似乎再现神采。
承夕不敢多看，遂继续向前走去。
多亏了穆羽的死缠烂打，二人有幸分到一间最角落、条件最差的豪华单间。
刚一踏入，脚边便不知什么掠过，怎奈房中太黑，难以确定。虽有稻草铺地，却潮湿粘腻，混着各种生物及人的排泄物，气味十分美妙。
穆羽有点想哭，紧紧跟在承夕后面，才敢下脚。
其余房间都挤着十几个孕妇，这间房中只有一个，窝在角落。因为太黑看不清，险些被穆羽看成一滩烂肉。
好不容易等到来人锁门离去，穆羽四处打量，有些焦躁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赌坊怎么会养着这么多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