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钰闻言一怔,他看得出女孩句句真心,“你不是这种人。”
南钰的语气十分肯定,肯定到穆羽都开始为自己连日来的伪装感到挫败。自己确实不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人。
穆羽嗤地一笑,“那又如何?比起双双丧命,有人生还是随便一个人都会算的利弊选择。我与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刻意拖累你。”手指触及颈间瓷瓶,“哦,对了……”
南钰眸子微沉,一把将穆羽拦腰抱起,“你眼里只剩下这些了吗?”
穆羽眉头皱起,“不知所谓!喂,你做什么?放我下去!”
“我说过带你回夏,决不食言!我去引开刺客,在这等着。”说着便将穆羽放进附近一处隐蔽的灌木丛中。荆棘刺破了衣衫,右腿的严重伤势更令自己难以动弹。
“你疯了!”穆羽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冲南钰骂道:“你脑袋被门夹了吗!本姑娘难得善良一会,你好好接受能死啊!”
下一瞬穆羽的小脑袋却被紫衫公子敲了一下,“是啊,能死。”末了,将人按回去,“我会回来,等我。”
“喂!南钰,你给我回来,谁要你逞英雄了,南钰!”可那人却丝毫没听进去,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穆羽不敢闹出大的动静,挫败地瘫坐在地。她完全无法理解南钰的行为,就像一个路边乞丐穷尽一生,也永远无法想象权贵人家的奢华。
穆羽用力擦着脸上纵横的眼泪,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时间似乎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穆羽不敢睡觉,也睡不着,更不敢奢望南钰会回来,但此刻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焦灼中,穆羽察觉到似乎有什么硬物在隔着伤腿。摸索着拿起,是一块泛着些微光晕的玉扣,触手生温,细腻洁白,其上系着个同心结,是块羊脂玉玉扣。
穆羽忽然想起来了,这是当时耍无赖从南钰那里抢来的。后来贴身放着,时间久了便撂在一边把这事忘了。
不知怎的,这块玉似乎有种独特的力量,逐渐平复了穆羽的焦灼不安。
穆羽将玉扣贴身放好,“若是这次能活下来,找机会把玉扣还回去吧。”
“轰隆--”
天际传来阵阵雷鸣,接着下起了暴雨。
穆羽躺在草丛里,大口喘着气,意识逐渐溃散的感觉十分难捱。穆羽微微抿了抿皲裂的嘴唇,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南钰还没有回来。可自己……已经快撑不住了……
抬眼望去,伤口已然爆脓。不敢松懈,穆羽猛地抓起木刺朝伤口刺去,瞬间传来的剧痛令自己的意识短暂恢复。
我不能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来得及去做,怎么能死在这……
一下又一下,木刺深入皮肉,愈发唤醒穆羽生的意志……
时间一点点流逝,翌日,南钰赶回时没在原地找到人,只在地上见到一道长长的血色拖痕。
他顺着血痕寻去,在山路出口处看到了那个小姑娘,浑身上下被鲜血浸透的小姑娘。
她的胸前微微起伏,她还有呼吸!她还活着!
风吹起衣衫,露出其下不知绞入多少木刺泥沙的血肉。对上过多次战场的南钰来说,比这更重的伤他都受过。可眼前的仅仅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南钰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这是一种他从没有过的触动,裹挟着无法忽视的杀意!
他慢慢将手伸向穆羽颈间,只要轻轻一拧,这个可能成为自己敌人的女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南钰轻叹了一声,下一刻,却将女孩轻轻抱起,沐着清晨的阳光向山下走去。不久在山脚下寻到了一处荒废的破屋,暂做歇息。
为了方便行动,南钰便将墨发挽了起来。明明只是用青色发带将长发简单挽起的动作,他做来却仍是异常的风流倜傥,光华流转间令人不能直视。纵然逃命奔波多日,亦未见掩去紫衫公子平日风华半分。
收拾了一下屋子,南钰便开始为穆羽上药。
“疼疼疼,轻点啊!”穆羽哀嚎道。
南钰无奈地看着八爪鱼一样挣扎叫唤的女孩,这都第几次喊疼了,我先前的触动还是喂狗吧。
“至于吗?药粉没一点洒在伤口上,你怎么还喊疼啊?你比这痛的时候,明明哼都没哼一声。”
穆羽理直气壮道:“能哭的时候为什么不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时候我倒想嚎,可除了刺客又没人搭理我,保命要紧啊!”
南钰轻笑了一下,道:“少胡搅蛮缠了。”
穆羽这次老实让人给自己上了药包扎好,道:“那些追兵说不准什么时候再出现,这地方也不知道安全与否,还是尽快赶路吧。”
南钰道:“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来,疲于赶路只会白白透支体力。先在这附近暂歇一晚,我留了信号联络。”
穆羽道:“可留下信号痕迹,岂不是摆明了告知追兵方向?”
“那是我用来联络亲信的信号,除非……”
除非他最亲信的人中也出了叛徒,但这样一来,那个幕后人的势力和城府就不得不另当别论了。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从目前来看,这个多番派人截杀我们的幕后人对你极为了解,而且不惜一切代价,几乎快鱼死网破。若是易地而处,我定会在有完全把握的时候动手。”
穆羽默了默,“暗号再机密,只要是人,就不存在永不背叛的可能。”
南钰道:“所以我们得留下。”
穆羽有点惊讶,正欲再问,南钰却似乎十分疲惫,说完便支着下巴阖眸小憩。
一个善于统筹全局的人,绝不会犯如此浅薄的错误,他大概是想借此将那个有心人在自己身旁安置的势力连根拔起。
穆羽心下暗叹,真是太冒险了。
可当初遭遇数千匪兵的围歼,谁又能想到最后的结局?在自己眼中是险局,对其他人却未必如此。也许,这正是自己缺少的东西。
思及此,穆羽不再多言,遂倒在破屋的旧床上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