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轲做了一个梦,梦里他飘荡在茫茫的宇宙之中,他看见那金属的逻邂门缓缓打开,一圈圈黑色烟雾从缝隙里钻出,像触手一样伸了过来,他试图逃跑,但没有成功,被拖进了门内……
他惊醒,幸好只是一场梦。
窗户外,平民窟街口的喇叭在反复播放着政府的集中迁移工作,要求全体人民带上身份卡和重要物品到夕城边境进行登记筛选。合格了的直接去b城,否则无资格出城。
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英诏政府贴出公告,夕城能源接近枯竭,无法再支持人类生存。
一时之间,城内人心动荡。
凌轲花了半天时间收拾好出租屋内的东西,他牵着小黄来到边境口,此刻这里已经人满为患,英诏子民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排成长长的两队,等候士兵检查。
“你你、还有你,东西带的太多了,你当搬家呢?救援迁移懂吗?要命还是要东西!”
坐着的士兵凶那几个中年女人,她们有些不知所措,低眉顺眼道,“这些都是必需品,我孩子还小,他需要,求求你们行个方便。”
“你们还是搞不清楚情况是吧?最后说一遍,东西,只能带五公斤以下的,要么去那边扔东西,要么就滚回自己家。 ”士兵丝毫不让。
“你的学历太低,身体质量太差,c等,进不了b城 ”
“你残疾去b城干什么?人口大裁减,你去不了。”
许多上了年纪的人都被扣在了外面,能编入迁移队伍的大概只有一半多一点,凌轲因为小黄的原因也被扣在了外面,他烦躁地掉头就走,别以为只有这一个出口能进b城,他还知道一个可以翻墙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里进行着有序不紊的转移工作时,神塔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浓浓的黑烟向四面八方散开,隔着数里,也能看见神塔表层剥落的样子。
众人震惊,皆向那方望去,燃烧的神塔犹如一把火炬,它的灰烬如蛾子翩飞,与飘雪相撞互融。
凌轲抱着小黄抄近路跑过去,隔着一道土坡,他看见了卫殊荣,他的身后是数支军队,他命令军队包抄神塔方圆十里,纵火,残杀。
信徒的哀鸣声,在滚滚浓烟之中异常惨烈,甚至比荧壳虫袭击大教堂还要令人触目惊心。
“是英诏政府命令我来围剿你们的,你们是不幸的人种,会给夕城带来灾难。”卫殊荣站在水塔上,灰色的眸子俯视这片即将成为废墟的土地。弱小如蝼蚁的信徒们愤怒地反抗,然而一阵迷雾吹来,他们的精神开始变得混乱,分不清孰敌孰友。
比起不同物种之间的捕食关系,同类的斗争往往更加残酷。
凌轲双手都在颤抖,他看见了莫比图,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急速掠过,他在救援被困在神塔里的信徒!凌轲想去帮他,然而,他刚踏过那条英诏与神塔的分界线,手臂就被一股力量往后拉,伴随熟悉的怒吼,“你干什么!”
凌轲转身,是盛黎。
他披着黑色的斗篷,脸上负伤,神情很恼怒。
“你……”凌轲被他这么瞪着有一瞬间的害怕,转而坚定道,“我要去救神塔的人!”
“救?你怎么救?去扑灭这熊熊大火还是和那个人对抗?”盛黎指着远处的卫殊荣。
凌轲摇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英诏会突然下令攻打神塔,而带队之人还是卫殊荣,那个曾和他有过几面之缘愿意帮助他的军官。
盛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凌轲后襟的兔子兜帽盖在他头上,看着他,“先跟我去b城吧。”
凌轲打开他的手,咬了咬唇,抱起小黄就跑。
盛黎生气了,追上他硬生生把他双手钳制住,拖到街边小巷里,抵住他,眉目凶狠,“为什么不听话?我说了,你救不了他们,待在这儿只会死!”
“我为什么要听一个堕落异种的话!”凌轲吼道,“你潜入夕城究竟是为了做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吧?那些突如其来的荧壳虫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盛黎看着他,怔了怔,喃喃,“我不是堕落异种……”
“你不是?!那为什么会和诡眼厮混在一起?为什么第一次见你时你就在做那些恶心的事!还有,我手腕上的花印,和你胸口上的印记都是堕落异种的痕迹吧?!”
盛黎沉默着,按住他的手腕不动。
“说到你心坎上了?我知道,我对于你来讲就是一个试验品,你的小白鼠,要是揭发了你的秘密,就会死,但对于你这种恶人,我宁愿死也要去做正确的事……嗯、嗯!”
一个吻覆上他的唇,冰冰凉凉的,轻轻浅浅的,他的睫毛翕动,看了他一眼,然后退后。
凌轲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小黄在他脚边汪汪叫着,始作俑者舔了下嘴角,冷冷道,“说够了吗?跟我走。”
言罢,他一手抱起小黄,一手牵着凌轲往b城赶。
——
英诏中央政府。
修斯特的轮椅停在落地窗前,他坐在上面望着远方的滚滚浓烟,使劲咳嗽了两声,一滩血落在他腿上。
近侍给他递上药剂,他深吸一口,然后靠在背椅上怨怒郁结,“卫殊荣和边防守长是想造反吗?!竟然私自带兵攻打神塔?咳咳……还诬陷我英诏政府!”
温斯城从门口走进来,抱了床毯子搭在他的腿上,“哥,目前这种情况,神塔断然不会放过英诏了,这场战争避无可避,夕城子民……”
“神塔能与英诏各奉半边天,岂是那千名士兵就能除去的!卫殊荣好大胆子,明摆着反叛夕城……今日的集中转移人口继续,把挑选出来的人先送去b城避难所,城中心驻守的精英军队都由恺中尉带去捉回卫殊荣!”
“是。”
温斯城点头,离开大门后,随意吩咐一个手下,“政委有令,让恺中尉去协助卫少将剿灭神塔。”
——
已有部分英诏子民被安置在了b城避难所——一个大型防空洞和两处新设立的营房。
军事基地的士兵围扎在他们附近,严格把控所有人的行为。任何物资能源全部要靠财物或者劳动换取,一旦融入不了这座城市,即刻撵出。
凌轲被盛黎拉进一间军用车|库房。
他按开一盏灯,把他甩到车上。
小黄在地上叫了两声,他钻入车内,猛地关上车门。
凌轲往座椅边上靠,警惕地瞪着他,“你、你要干什么?”
盛黎逼近他,“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小白鼠吗,那自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凌轲背后发毛,他是男的啊,他想对他干什么?
凌轲觉得此时盛黎的状态已在怒气爆发边缘,而他就是那个不幸者,很有可能活不过今晚。
“难道不是吗?你作恶多端,对我注射毒素,总是威胁我,还管着我的行动!”凌轲壮起胆子朝他吼,“你根本不是‘人类’,来到夕城也不安好心,可我却一直不敢揭发你……”他想起过去的种种,他确实太过懦弱了,隐藏恶,就是在伤害善。
教育院和神教院的学生何其无辜,成淇和裴泽还有米雪,何其无辜!
盛黎被他吼得心烦意乱,拔出腰带上的匕首就抵在他颈边,“为什么你一定认为葫芦大教堂一事是我做的?”
凌轲闭上眼睛,清楚的感受到了刀刃的锋利,几乎颤音,“你杀了我吧!免得再受威胁!”他咬着牙,抹了下眼睛,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状。
盛黎看着他的脸,收了匕首,淡淡道,“只会哭鼻子。”
听他这么一说,凌轲强忍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扭过头去使劲擦,操!他活了十八年,还没这么丢脸过。
“都成兔子眼了,嗯,不过配你这身衣服很合适。”
凌轲简直被他牵引着一举一动,闻言就要扒衣服,“我才不要穿你的衣服!”
“那你脱!”
“……”
凌轲终究是没脱,只不过更加气恼了。
盛黎看着旁边的人儿憨得可爱,心里某个地方软了软,他踌躇了一下,道,“好了,我以后不会威胁你了,也不会伤害你,你手腕上的毒素我会想办法清除的,别生气了。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你什么都明白了。”
凌轲听他这么说后,心情才稍微舒坦一点,不过又有些疑惑,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思索着,他打了个哈欠。
“瞧你都困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吧,明天醒来后,一切都会清晰。”盛黎捏了捏他背后的兔垂耳。
“这么窄,怎么睡啊。”
“按这里,背椅可以降下去。”
凌轲躺下去,勉勉强强可以小憩,他瞪着依旧坐在旁边的盛黎,“我可以了。”
“嗯。”
“你不出去吗?”
“车门锁死了,我也打不开。”
“啊?……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哦。那你……”
盛黎和他并排躺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和你一起睡。”
凌轲瞪了他一眼,翻了个身。
盛黎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然后关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