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媚的灵魂融进了邱图的身体里，他们原本就是同胞胎，只因为基因变异导致了灵魂残缺。如今姐姐死掉，弟弟将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
c城一连三天阴雨连绵，这下又换盛黎和菲儿在酒馆地下室里照顾邱图，期间，盛黎没有闲着，他自从见识了蟠绦的威力后就对这个小东西上心了，每天都用盐投喂它，跟它打好关系，夜间则设计摩托车图纸，捣鼓自己的试剂之类。
五日后，一个晴日，邱图睁开了双眼，他的识海里有一棵花树，树下是粼粼湖水，粉白的花瓣飘落如星如雨——这是她姐姐灵魂寄居处，他能够通过温度气候感知姐姐甚至与她交流，算是变相共存。
他释然了，也许这就是老天对他的眷顾，苦了十几年，换来与家人同生共死，“…家人……”他垂了垂眼，陷入静默。
地下室有个通气窗口，从上面投下了大束暖阳，算算日子，要开春了。
他走下床，这才发现自己睡的居然是盛黎的床，他的床边还摆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少年抱着女孩坐在秋千上。
女孩是菲儿，少年看起来比他大几岁。
倒是很温暖的场景。
他爬上楼梯，金丝雀酒馆重新开张了，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客人，没有看见熟人。
“你醒了？来杯金桔柠檬。”米岚站在柜台后，看见邱图后给他递了杯饮品。
“啊……好酸。”邱图呡了一口，小脸皱起。
米岚笑了笑。
“盛黎哥呢？”
他的问题刚问完，门口就走进来两个人，是盛黎牵着菲儿，他们的手上还提着几个袋子 。
“你醒了。”
三人围在小包间里，暖炉搁置在桌子下，一锅香浓的蘑菇汤在咕噜咕噜冒泡。
米岚给他们送来几瓶酒，又给菲儿拿了杯橙汁。
“恭喜，重获新生。”盛黎把酒瓶斜向邱图，“没有救下你姐姐，我很抱歉。”
“没有，这次多亏盛黎哥了，姐姐如今在我识海里很安全，我也能和她进行沟通。”
“嗯，没有白干一场就行。”
两人碰杯，“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盛黎哥，你会留在c城吗？”
“不会，我和菲儿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明天就要去内城了。”
“这样啊……盛黎哥，我能和你一起走吗？我无家可归，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为什么不留在这家酒馆呢？帮米老板做事，日子也轻松惬意。”
“是吗……”邱图垂下眼，沉默。
他们喝了很多酒，喝到菲儿都去午睡了，两人东倒西歪趴在桌子上，酒酣耳热。
“真爽，咱们继续喝……”盛黎醉了，真奇怪，以前在部队上，跟老猎人他们喝酒时，从来没有醉过，果真这里的酒就和这座城市一样令人醉生梦死。
“盛黎哥……”邱图侧着脑袋看着他，“你说，如果特别不愿意去做一件事，却不得不做，该怎么办呢？”
盛黎迷迷糊糊地侧过头来，醉眼迷离，忽然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小轲，你回来了……”
“……”邱图眨了下眼，感受着他掌心炽热的温度，直愣愣看着他。
“你知不知，我好想你呐，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为什么要走，要去哪儿也不告诉我，只会托我帮你办事，却一点也不关心人家……”盛黎闭上眼睛，手上动作没停。
“我刚诉说自己的心意呐……你就走了，让我等你，可怎么等！床上等你吗……”他真的醉了，胡言乱语，毫无逻辑。
邱图握住他的手，苦涩道，“盛黎哥，我是邱图。”
盛黎似乎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只是收回了手，重新趴在桌上陷入沉睡。
——
他醒来都是旁晚了，头痛欲裂，蟠绦撞击玻璃瓶的声音在屋子里格外响亮。
桌上摆着的是他从荒岭坡捡回来的几堆碎零件，它们都来自一架未知的飞行器，仿佛是从外太空坠毁在此处的，半个身体陷入土层，躯干上长满了青苔。
这些零件材质优异甚至精良，他打算研究它们并融入他所设计的摩托车里。当然，要是能复制出这种材料，更好。
他先从发动机入手，搜集需要用的材料并组装，有些需要熔炼精磨的先暂时搁置，据说c城内城有一座机械之都，里面专门有制造工厂，或许能帮他很多忙。
菲儿叫他出来看，说是街上站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就连他们这个偏僻的郊区都没有放过。
他爬上楼，从酒馆窗户内一看，果真如此，那些人穿着黑色衣袍，手里捧着统一的白色蜡烛，站立在寒风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是谁呀？”菲儿拉拉盛黎的袖子。
“他们是神塔的人。”邱图接话。
盛黎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背后的邱图，后者突然脸红了。
？
“邱图，米岚老板跟我说中午……”
“没有的事！”
中午他好像调戏他了，后面醉得不醒人事后据说搂着他做了什么，但他完全不记得，整个下午都在淡定地研究机械。
盛黎有些狐疑，看着邱图的脸色更是惆怅，他懒得想了，打算趁天还没有黑完之前去买点零件，顺便把邱图的那颗‘人鱼的眼泪’当掉。
菲儿缠着他，他汗颜，把最近玩疯了的小黄塞到她怀里，“女孩子跟狗玩。”
“……”
沿着草坪一路往市场走，热闹非凡，每隔大概三四米就站着一个黑袍使徒，这里的人们大多见怪不怪，因为每到开春季节，就是鬼神塔的祭祀庆典。
将近一半的使徒会出黑城来c城游行祈福。
最蔚为壮观的景象还是圣河那一岸。
这些都是邱图告诉他的，原本他走街串巷典当了珠子后就打算原路返回，哪知转身就看见邱图站在他背后，生涩涩地望着他。
他居然没有觉察到自己被跟踪了？
刚刚他典当珠子那一幕也被看见了？
“盛黎哥，祭祀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想去圣河那里看看吗？”邱图这么说。
“嗯？你要当我的导游吗？”
邱图抿着嘴角点点头。
两人走到圣河岸，冰河初解，河水的颜色比天幕要深一点，像铺开的一匹黑丝绒绸缎，地平线微弱的光在对岸粼粼闪烁，不时有船影掠过水面。
夜风吹得两人脸颊干燥且红，一个走在前面，一个稍微靠后了些。
不多时，随着七点的钟声撞响，那些手捧白蜡烛的使徒点燃了烛芯，一个接一个的光亮，很快，整个河岸都燃起了明亮的烛光。
往远处望去，是整个城市，再偏一点，是漫山遍野，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星河倒错还是梦境重现。
“这是鬼神塔每年最盛大的庆典，他们以春季为尊，祭祀也叫祭春，巫祝们会领着术士使徒等一行鬼神塔职员来圣河燃骨烛，放河灯，游城颂唱祈福曲等等。”
往身旁看去，岸边每一个埠台上都盘腿坐着一个闭眼吟颂的巫祝，风声猎猎，却抵挡不住来观望的路人。
“为什么我没有在c城看见过他们？”盛黎望着那片火光。
“因为鬼神塔并不在c城。c城并不是普通人想象中的城市，它被称为R星上最混乱的城市，并不单指它城民的多样化，而是城市的组成，就是一个包罗万象，极为复杂的结构。”
“首先是黑白双城，一个是鬼神塔的所在地，一个是c城贵族的宫室；一个存在外城的虚无中，一个建在内城的陆表上。其次，c城内城又和外城大不相同，如今我们所处的外城，混乱无秩序，而内城则被R星上的警军方所管辖，他们是整片大陆最有权利的‘人’，是法律规章的代表，超出他们给予的自由，就会被逮捕进监狱城——d城，一个没有希望的地方。”邱图详细讲述着。
“比一级平原复杂多了。”
“一级平原？就是指那个襁褓城市吗？我听说前不久似乎被毁了……现在c城很多人都觊觎那片土地呢。”
“没想到你平时不显山露水，对这些事却很清楚。”
邱图顿了顿，叹气，“是姐姐告诉我的。”
邱媚的身躯被制作成半成品还不久，期间她一直待在‘成人体验馆’听那些从四海八荒来的生物们讲述奇闻异事，尽管她无法说，但脑子里却经常想象着这广阔的天地间。
如今到了弟弟的识海里，她变成了滔滔不绝的小喜鹊，什么事都要给邱图讲一讲。
盛黎明了，“你说鬼神塔在黑城，黑城存在于c城外城，那怎么才能去呢？”他沿着河岸走着，不自觉转动拇指上有棱有角的戒指，第六感告诉他，神塔和鬼神塔定有什么联系，或许能解答他对于戒指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黑城一向存在于虚无之中，据说必须要开启‘宿命道’才能进入。”
“行吧。”既然他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比起这些，他更想快点去内城的机械之都，打造好属于自己的摩托车，一路飙去黑鲸海域见心上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在颂唱声渐渐低沉时，邱图忽然喊他，“盛黎哥。”
“嗯？”
“中午，我问你的问题……”
“什么？”
其实他问了两个问题，但他只提第一个，“就是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我无处可去，也不想待在这里。”
河面烛光粼粼，浪花扑打岸口。
“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就一起走吧，跟菲儿做个伴，她还挺喜欢你的。”盛黎这么说。
“嗯！谢谢。”邱图抑制不住喜悦，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