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甄行师兄吗？”
沈微正劳苦地捣着药，忽然听到倪童跟郁意提起了这么一号人物，当即手一顿，思绪陷入过往的回忆中。
完全没有看见他那副表情的倪童自顾自地说道：“是啊，就是他。我记得当初他好像跟骆师兄交情甚笃来着？”
郁意搞不懂他又要作什么妖，手里还拿着一副人体经络图，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杏林堂内府的学堂里，学生们刚放课离开，他们这些负责授课的师父师叔们便各忙各的，却也难得聚在了一起。
倪童偶然想起了自己在塔楼里搜寻一本古籍时，却无意中翻到的一副画像，怎么看怎么像以前在百草门的一位师兄，便向关系好的郁意问起了此事。
“画像？”郁意微微蹙起了眉头，追问道：“什么画像？”
从袖袍里摸出了一只包子的倪童将它大大地咬了一口，一边充饥一边说：“就是放在塔楼里的那副画像，骆师兄把它和圣女像放在了一块儿，太显眼了，不然我也不能看见。”
郁意沉下心来，眸色深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忽然听到一旁在磨药的沈微问他们：“我记得甄行当年跟骆师兄走得近，后来下山游历，回来时是带着一身的伤和奇毒归的师门。那时我不在师门里，具体的细节也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倪童也一并看向了郁意，眼里同样闪烁着好奇的光。
却不想郁意把手里的经络图卷起来之后，起身穿好了鞋子，走出了学堂。
“我今日还要出诊，先行一步了。”
有古怪！
沈微和倪童交换一记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想法。
对于甄行这个早就已经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合国境内，萧雨初也感到惊讶。
她正给孟不凡的伤口上药，听见晋羽的探查结果后，猛然抬头，眸子里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那棺材里……是甄行？！”萧雨初撇头往冰室里看去。
满满堆砌着碎冰巨块之下，那个长形的棺材几乎快被掩盖无影，萧雨初越看越觉得恐惧。
孟不凡伤口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但是伤口里的利器还是暂时不敢拔起来，便向晋羽拿了几根火折子，等冰锥消融得小一些再取。现在贸然动手，还是有风险的。
不过孟不凡已经昏睡过去倒是真的。
晋羽说：“我对甄行的印象不深，有可能是我记不得了……我只依稀记得当年他好像是死在我师父的手下。按照门规，多半是要埋在百草门后山上的坟地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已经退出了那间冰室，这会儿荒山族的人都靠在边角的地方抱团取暖，顺便在大巫师的救治下止血疗伤。
裴寒和晋羽则对她和孟不凡寸步不离的，唯恐再生意外。
这一遭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了侠风岭地底还藏着一批未解封的药人，不，应该要叫尸人了。
剩下的，便是这个曾经搅弄起百草门风云的甄行了。
已经在塔楼里看过百草门旧事记录的萧雨初只诧异了短短几个瞬息，又恢复平静。
她淡然道：“原来如此……就我所知，甄行是中毒在前，挑起内乱在后。因为此事，解容之前辈归了师门后担心百草门会因此被分裂，所以便将他公然处死。”
“那他……”晋羽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萧雨初打断了他，又继续说下去：“事情当然不止如此，据秘闻录记载，甄行被安排下葬的两天后，墓上的土便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当时的解容之前辈还将甄行的墓打开来瞧过，结果那墓里本该有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
“没过多久，神鬼草被盗，百草门内乱爆发。一切都已经积重难返，此事也就成了一个谜团。”萧雨初叹道：“只是没想到，他的尸身会被藏在这种地方。”
晋羽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当年师门的内乱并不是由甄行一人挑起的，幕后还牵扯了合国的势力。
这盘根错节的因缘，究竟该从何算起呢？
裴寒抱着手臂在一旁静默了很久，突然感到脚边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往他腿上一靠，他伸手一摸，摸到了像冰刺一样冷硬的毛发。
在这种极寒的地底久待，便是狼王这种能够在雪原驰骋的猛兽都有些吃不消。
裴寒有些急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想办法出去了？这家伙撑不住了，我看荒山族的人也都力竭了。时间一久，身体变得僵硬，到那个时候再想办法，就已经迟了。”
没有了那些尸人的猛袭，萧雨初显得平静许多，镇定无比。
她颇有些得意地从身上摸出了剩下的那颗火药蛋，举在他们两人的面前秀了一下。
当然，裴寒看不见就是了。
“这东西我留了一个，等孟先生的伤一处理好，我们就爬上去，把暗道口的机关门炸开，然后就可以顺着原来的暗道出去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脸上的喜悦少了几分。“如果他们没有把路堵死的话。”
不过为今之计，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等冰锥消融后变得容易取出来，萧雨初便下手拔出，保命和止血的药跟不要钱似的往孟不凡的嘴里塞。
晋羽甚至还将自己带来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将他包得严严实实，然后背在自己背上，待一切就绪后，他朝着萧雨初点了点头。
还算坚硬的碎冰块被垒成了简陋的台阶，荒山族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爬上了之前所在的巨坑边缘，慢慢往暗道口边聚集而去。
萧雨初最后走，她在裴寒的扶持下奋力地踩着冰块儿往上面爬，却隐约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
“裴寒？”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裴寒睁着茫然的眼睛，眨动了几下，回道：“没有啊。”
而在他的脸颊旁边，正好有一颗人头缓缓凑近。
裴寒感知到了危险似的，平静地催促了下：“你快上去吧，我扶着你呢！”
旁边，是从棺材里爬起来的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