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工作一听就不靠谱,自己冒着偌大的风险不说,还容易伤到无辜的人。换到我以前生活的地方,靠打家劫舍是绝对讨不到老婆的。”
“老婆?什么意思?”孟不凡皱起了五官,难以理解:“为什么要讨一个老太婆回来?”
“……”
萧雨初沉默着看了他很久,决定还是放弃沟通,继续做自己的针线活儿。
啜了口酒的孟不凡见她失去了对话的兴致,试图挽救一下:“你啊,小小年纪就是想太多了。这世上各人有各种的活法,有的人呢就图个安安稳稳,希望自己能平静如水地度过一生。有的人生来好动,狂放不羁,喜欢轰轰烈烈地活着,追求、寻找新鲜刺激的事物,好似绚烂盛开的花,永远定格在人生中最美的时刻。”
穿过柔软不料的针带着银色的丝线微微顿住,握着它的主人显然已经被孟不凡的话所吸引。
“有的人心善,帮助别人就是他活着的意义和乐趣;有的人性本为善,乃后天误入歧途,做的勾当不是那么光明磊落,甚至有的可以算得上是罪大恶极。可老话不是常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怎么知道他们过得是好还是不好呢?”
萧雨初说:“我以为,做山匪是他们走投无路的选择。”
“他一个南麟人,说话都带着重重的南麟国口音,又是初来乍到,你觉得他能在一个新环境下做点什么呢?”
萧雨初想了想,也有道理。
连阿满这些护卫成天跟着裴寒都是过着出生入死、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能好到哪儿去?天下哪有真正的太平?
她咬断了线尾,打了个很巧妙的结,一只手在上面用力地压了压,蓬松柔软的质感呼之欲出。
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一直黏在这只抱枕上,萧雨初拍了拍,把软抱枕送给了他。
孟不凡深感意外地瞪大眼睛,仰头饮酒的动作都顿住了。
他问:“给我的?”
“嗯。”萧雨初点了点头,直白道:“你馋我的抱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旧的都没了,这个你拿去吧。就当是我从你这儿学到了不少道理,交的报酬吧。”
孟不凡伸手在她的后脑勺拍了拍,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姿态点头微笑,随后便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那抱枕刚到他手里,他就往胳膊肘底下一夹,起身要走。
萧雨初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说道:“拿去给晋先生献宝吗?”
孟不凡吸了口气,嘶地反问她:“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看不出来才有鬼了好吧!
萧雨初没戳穿他那点小九九,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不知是不是天意注定,休养的七八天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雨。噼里啪啦的雨水将蒙了尘的秋叶洗濯得干净透亮,枯黄的脉络似乎也在这场雨后焕发生机。
黎兴他们大方地送了他们几匹好马,护卫们又在附近的城镇里重新找了挂车厢,布置得跟原本一模一样。
他们忙里忙外,而萧雨初因为养伤的缘故,被勒令只能待在自己的房内,吃了睡、睡了吃,直到伤势渐渐好转。
比较令萧雨初担心的是晋羽身上的蛊。
上次在文府一别之后,孟不凡担心还没找到解蛊的法子,寒蟾便先死去,于是他在收集了许多寒蟾蜕下来的皮之后又把它暂时放回了文府的地窖里。
那地窖倒是还在,就是井口被堵住了,疏通花费了不少功夫。
文舟本就对孟不凡有点崇拜,把地窖借他使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没想到,晋羽再度用了蟾衣制成的药后,躁动的蛊虫是压制住了,他人却变得嗜睡起来。
有点像刚开始北上赶路的萧雨初。
“不应该啊……”孟不凡摸着下巴琢磨着,“那寒蟾又不是你的蛇,也没有被寄生,为什么会有冬眠之象呢?”
萧雨初伸出手指在圆圆的小白蛇脑袋上轻轻摸了摸,感觉它吐出来的蛇信在自己脸颊上冰凉凉地舔过,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假设。
“会不会,它们同属极寒体质?或者同宗同源啊?”
孟不凡恍然地点点头,“有可能。”
待萧雨初的伤势一天天稳定下来,准备工作也做得车不多了,他们准备挑选个好天气出发。
临走前,有空没空一直暗中看着萧雨初的文气少年终于站到了她面前,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萧雨初记得他,在一众性子倔强的山匪里头,他是那个最先开口求饶的。
能屈能伸的纯爷们。
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见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好奇地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嗯。”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他问:“你姓萧,对不对?”
“是啊。”
少年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一只青色的竹筒,递到了她面前。上面还拴着一根细细的绳子,只要轻轻一拉,竹筒的盖子就会啵的一下打开。
他用相当青涩的语气不熟练地重述着别人的话,却是听得萧雨初面红耳赤。
“有个人说,你是个美人胚子,不管谁看上一眼,魂儿都会被勾跑。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包子摊边见到你的时候,天光倾斜在你身上,把你映得特别像个飘飘似仙的仙女……”
萧雨初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她嗫嚅着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萧雨初没有伸手接过那只竹筒,少年便自己将竹筒的盖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卷好的纸,拉展开后呈现在了她眼前。
那是,萧雨初她自己。
少女文静碾药的样子跃然纸上,脖颈间盘着一条小白蛇,眉眼宁和。让人隔着画都能感受到那股宁静致远的安然氛围。
少年说:“月前,也是这么大的雨,那个叫裴寒的人浑身是伤的被我们老大救回了寨子里。行脚大夫都说他活不成了,可他愣是靠着一点驱热退烧的草药给抗了过来。”
“他疼得成宿成宿睡不着时,就问我要了纸和笔,一边画你的样子,一边跟我说……”
萧雨初只要一想象到那种画面,便心疼得厉害。
“跟你说什么?”
少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小声道:“说……调戏你的那些趣事。”
“……”
好感啪的一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