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水里吃辣子，很新鲜。”苏语口水加速分泌，装着矜持，不去摸筷子，细声细气地说：“你还没说事呢。”
“王上、王妃，慢用。”傅总管倒了两杯酒，放到二人手边，笑着退下去。
铃铛声响过之后，君墨言端起了酒杯，长指转了转杯子，沉声道：“就那回么……你走在街上，我也走在街上……就这么遇上了。”
“嗯？”苏语怔了一下，这么简单？
“哦……你丢了银袋，我帮你捉了贼，你请我喝酒，于是你我认得。”
“啊？”苏语轻拧着眉，不知他这话里的真假。
就连念安，也不知她与他是如何遇见的！所以，根本不记得那件事的苏语，也就别提如何从他话里听出真假了。
“后来，我爱你美貌温柔，你爱我温柔潇洒……”
君墨言赶紧往嘴里灌酒，自己都快吐了！说这种话，他得像锦程多多学习才行，既想不起来，他确实应该想套完美的说辞。
苏语一脸古怪地盯着他，半晌，才失落地说：“骗人。”
“真的。”他转过头来，极力让自己看上去认真一些。他会蠢到告诉她，她掉进了他的池子，他把她折磨了一通吗？
“骗子。”苏语又摇头，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眯眯眼睛，咂咂嘴，这才说：“其实不记得也好，这段日子无忧无虑，很快活。”
君墨言的笑容僵住，久久凝望着她。
月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白腻的肤色就像上好的羊脂玉，让人忍不住地想去触碰，她的眉眼间果然没有愁意，想必，是因为莫问离如今安然回来了吧？
“王上，我的族民都很有本事，我想在城中为他们置办几间铺子，让他们做手艺活谋生，东西一定很受欢迎，不知这一乱，铺面好不好找……我是王妃，应该有银子吧？若不方便，我找……”
“行！”君墨言突然出声，截断她的话。
“我找君清安……他看上去很有钱……”苏语坚持把话说完了，眉头微皱，看着他说：“王上，你的言勇军连吃粮都没银子了，我不会找你要的，我能解决。我也不能找莫问离，他说对我那么好，我又是你的王妃，不能总占他便宜，他让吃亏，出银子这种事都烦他……”
君墨言紧握着酒杯，不知是应该笑，还是应该愁。她心中这杆称还真是端得公平！
“嗯，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先买铺子，我先让他们在街边支起小摊，攒了银子再买也行，大马和小马都很有力气，可以给人当护院，只是语言不通，得先学学……”苏语又抿了口酒，叨叨完了，一拢湿发，扭头看向他，扬唇一笑，“莫问离说我罗嗦，我以前罗嗦吗？”
君墨言没出声，她和以前一样，又不一样，不仅是因为遗忘，更多的是性格上的开朗，她不再惧怕他，干干脆脆地不拿他当王看了，简直成了掌心里托着的一抹星光，不管抓得多紧，它还是虚无的。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干涩地说：“我们能不能不说莫问离。”
“好。”苏语爽快地应声，又饮了半杯酒，这才转过身，小声说：“我们重新认识吧，你既对我情深，想必与我感情也不错，我不能让你难受。”
君墨言的心情顿时又大好。
苏语此时已是两杯烈酒下肚，这古井酿，可是一杯就能醉人的好东西！
苏语转过头来，脸颊被酒精烧得通红，“我们，有孩子吗？”
“如果你想，我们明年就能有小皇子，或者小公主。”君墨言的头俯过去，低低地说。
“感觉，对不住……”
苏语及时收住了话，把下巴搁在池沿上，静了会儿，往后一倒，在水上浮着，任青丝散开。若能给莫问离找门称心如意的亲事，她会不会就可以减少负罪感了？不知君墨言有没有公主妹妹之类的人物，配上莫问离，也应该不差吧？
“你会泅水了。”君墨言惊讶地看着她，刻意忽略她话中的意思。
“啊，以前不会吗？”苏语问。
漫天的星光，柔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她闭上了眼睛，双手在水里轻轻地划着。
君墨言的手指绕上她的发，一点一点地缠紧。
苏语的头皮有点疼，赶紧睁开眼睛看他，他的手指还在一点一点地卷她的发。
苏语赶紧划动双手，靠近了他，不悦地说：“你弄痛我了，快松手。”
“不松，如何？”他的语气有些恼了。
再好的耐心，也敌不过她不停地想别人……生孩子，有什么对不住莫问离的？
他的酒劲也起来了，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狠戾地吻下去。
“若可以，我会把血给你……绝不让你有念叨别的男人的机会……”
“痛……”苏语才说完，他就逼近了。
她紧锁起眉来，只见拿了酒壶，仰头饮了满满一口，低头就渡给了她。辛辣的酒穿进喉中，辣得胃都灼烧了起来。
“咳咳……”她不停地咳着。
高台下，傅总管双手拢在袖中，微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是在小声哼着曲儿。四周静静的，太监宫女们都被支开了，只他一人守着。
突然，高台上传下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哗啦啦不停地响着的水花声——
傅总管仰头看，高台四角的凤凰彩尾都悬挂着翡翠玛瑙制成的风铃，风轻，铃微响，倾城的珠玉铃铛在月光下泛着夺目的光彩。
月儿已渐圆了，傅总管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露出一脸别人未见过的悲伤，良久，他苦涩一笑，慢步走开。
……
后来的事，苏语统统记不清楚了。
好像，她和他还趴在池沿上看皇宫，那么大的皇宫，都湮没在星辉月光之中，隐隐绰绰，像生了华发的美人，孤寂地看着夜空。
反正在皇宫的第一晚，她过得挺糊涂的，糊涂到什么感觉都没留下。
她紧拧着眉，看着他回想，昨晚她吃了那道看上去挺美味的酸辣鱼头没有？
她盯着君墨言的脸看着，紧合的双眼，密睫平静地敛着，眉头微拧，唇抿成直线，也不知道为何睡觉还要这么严肃！
犹豫一下，揭开被子想下去，天都大亮了，她要去看看大马他们。
“去哪儿？”君墨言把她拖回怀中。
“起来，干活。”苏语闻着他身上薄薄的汗味儿，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你是我的皇后，你要干什么活？”他双臂锁得紧紧的，在她耳边低喃。
“我要去安顿我的族人了，你难道不要干活？”苏语侧过脸来看他。
“嗯……要议事，”君墨言又抱了她一会儿，这才松手，大声问：“什么时辰了？”
“回王上，已是酉时。”傅总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么晚了。”君墨言坐起来，掀开锦被下去。
苏语赶紧捂住脸！
“今日锦程和安鸿都得议事，脱不开身，让十月和白鹰随你去，有些事，白鹰作主，看中哪里让他去给你安排。”君墨言穿好了中衣，转头看她，见她缩成一团，好笑地说：“起来吧，又不是才和我在一起。”
“你转过身。”苏语闷闷地说。
君墨言果真转过身，身后悉索响了半天，又听她说：“我没有衣裳换呀。”
“哦，傅总管，准备王妃的衣裳了吗？”
“都备好了，王妃今日要出宫，备的是民间常穿的窄袖裙，浅绿色，王上看如何？我现在让念安进来服侍王妃。”门外的傅总管赶紧回。
“进来吧。”君墨言拿起挂在一边的龙袍，自己穿好。
他神情气爽，苏语就是他的解药，一丁点温柔就让他意气风发。
殿门缓缓推开，伴着这沉闷的声响，阳光扑了进来，落在君墨言宽厚的肩上，仿佛他一人就扛起了整片天空，金色龙袍之上十爪金龙腾云驾雾，气势磅礴。
苏语盯着看了半晌，只得承认，这人实在威武尊贵，气势非他人能及。
“如何？”他笑着问她，双臂平抬起来，原地转了个圈。
“好。”苏语抱腿坐着，点头。
君墨言眼中的笑意浓了，不管怎么样，这一刻，她在身边与他分享，这感觉太美妙了。
“恭贺王上，恭贺王妃，明年一定有小皇子。”
念安笑吟吟地过来，挽起了帷帐，把衣服放在苏语的面前。
苏语匆匆穿好，小声说：“念安，你今天随我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