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得好好问问念安,是不是因为银袋子的事和君墨言相识的。
“好呀,还能去看看许娘子呢。”念安兴奋地点头,然后悄悄瞟君墨言,待他点了头,才乐得又一咧嘴,“还能陪王妃去吃王妃最爱吃的裹蒸粽。”
“王上,郝谷主已到,大家都在崇观殿等着王上。”
傅总管带着小太监们,捧着盥洗用具进来,给二人行了礼,恭敬地请安。
“走吧。”君墨言快速洗了,带着人大步出去,到门口时又转头指她,低声叮嘱,“早点回来,不要太晚了,别让我亲自去捉你,今儿忙,没空管这闲事。”
“嗯。”苏语坐在梳镜前,给发上攒了根玉钗,盯着铜镜点头。铜镜里,他的身影微微有些扭曲,让这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实。
“郝谷主是什么人?”待他们走了,苏语问。
“坏人!”念安立刻啐了一口,扭头看了看大门,继续说:“他是晨瑶夫人的父亲,神医谷谷主,她可不是个好玩艺儿,总陷害王妃,现在好了,王上休了她,看她还能得意!只可惜不能定她的罪,她不要脸,又攀上了宏郡王,如今住他那里,我要是她,如此水性扬花,不如去死了。”
“有多坏啊?”苏语又问。
“下毒害你,还和你抢王上。”念安又啐,压低声音说:“可她怎么抢得过,王上都不拿正眼瞧她,活守寡,活该。还有她身边那个男人,是个死太监……呸,傅公公是好的,王妃要记得,赛弥长着鹰勾鼻子,是恶人,遇上要躲开。”
“别骂人。”苏语拍了她一下。
“我懂,如今不比以前了,说话做事要更小心,要有规矩,王妃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我只和王妃说。”念安赶紧说。
那不是太拘谨了吗?
苏语轻轻拧眉,抚了抚玉钗,起身往外走。
轿子已经等在外面了,十月就睡在院中的山茶花树下,双爪拔弄着一个小玉瓶子,见苏语出来,便把这新玩具丢进了它藏东西的花丛里,慢吞吞地跟了过来。它的东西,太监宫女女们可不敢碰,趁它走了,才敢去它趴的地方打扫。
一路上,不时有人给苏语下跪行礼,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突然,念安的手从轿子小窗里伸进来,不停地冲苏语摇晃。
苏语打起帘子,往外面一看。
只见君墨言在一群男子的簇拥下,正慢步往前走。
“是阿朗将军呐。”念安双眼发亮,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好久没看到他了,越加英武了。”
苏语往人群里瞅,实在不认得哪个是阿朗将军。视线在其中一人身上落下,居然隐隐觉得有些面熟。
这是她回来之后头一回觉得有人面熟。浓眉,眼窝深陷,眼珠是种难得一见的浅褐色,眼角堆满褶皱,眼神是种非常收敛的锐利,个子倒不高,瘦瘦小小,其貌不扬,此时正抬起头来,看向苏语的轿子。
“那个是谁?”她指着那人问。
念安撇撇嘴角,不屑地说:“那就是晨瑶的爹,神医谷谷主,郝海,让他拿解药给你,他拖了又拖,分明就是不想救,说什么难救,现在王妃不是好端端的吗,可见就是个坏家伙,坏心眼。”
他就是郝海?依念安之言,她和郝海没见过面,为什么会有如此深的印象?郝海看她的眼神,也让苏语非常不安。
“是王妃呀。”率先行礼的是君奉孝,双手抱拳,堆了满脸的笑意,君清晨这小孩就跟在他的身边。
“哇,还真是宝贝,随身带着。”念安偏过脸来,一脸惊叹。
“啊?”苏语不解地看她。
此时众人都上前来行礼了,苏语有些无措,戏文里怎么说的?平身?好像不对……
“见过王上,见过各位大人。”念安看看苏语,上前一步,给君墨言行了个礼,大声地说:“王妃腰闪了,不能走路,便不下轿给大家见安了,王妃说,你们是后青的大功臣,不必向王妃行大礼。”
反正刚刚二人也私语了一回,都落进这些人眼中了,她这样说,大家也能相信。说完了,瞟了一眼阿朗,脸微微地红,缩回了轿子边。
阿朗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又看轿子另一边,眼神中微微失落。念安见他这神情,嘴角也垮了下来,低下头。
君墨言领会错了,以为苏语是被他给弄伤了,于是微微拧眉,走到轿前,手指挑起了轿帘往里看,低声问:“腰疼了?那别出去了,回去歇着吧。”
“不用,不疼。”苏语手拢在嘴边,对他小声说:“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话,你赶紧让我躲开去。”
君墨言的眼底这才荡漾起层层笑意,上身整个钻进了轿中,手指在她的唇上轻拧了一把,低声说:“出去不许乱吃东西,不许乱跑,不许……乱抱别的男人,这些都是礼数。”
苏语嘴角抽抽,转开了头。
君墨言见她没反应,只能无奈地直起身子,挥挥手,“出去换马车,早去早回。”
白鹰赶紧领命,令人抬着苏语走。
“郝谷主,你看到了,她是真好了。”君墨言转过头,看着郝海说。
“确实是奇迹,所以臣才赶来,一睹这神迹,看来是王妃福大,有上天庇佑。”郝海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
“王上,让臣陪着去吧。”锦程笑嘻嘻地请旨。
“办差去,几大衙门的官都得给我理清楚。”君墨言脸色一沉。
锦程还是笑嘻嘻的,小声说:“臣去王上更安心。”
“我有什么不安心的?”君墨言扫他一眼,霸气十足。
人群里,有人听得懂,有人听不懂,反正都发声附合,不管对什么人,就算是再理智的君墨言,好话,总是不会错。
阵阵暖风吹过,后青国的新朝代来了。
……
出了宫门,换上了马车,直奔目的地。经历了战火创伤,后青皇城远不如之前繁华了。念安在路上给苏语说些皇城旧事,苏语依稀地想到了些画面。
君墨言把大马他们安顿在南城的一条巷子中。
跟着苏语出来的,一共有一百零八人,孩子比大人们的适应力强,这时候正在大院和小巷中撒欢地玩。
见苏语的马车停到巷口,众人赶紧围过来。
苏语在人群里扫视一圈,看到了若羌,笑着朝她招招手。
“问尘小姐。”若羌赶紧过来。
“问离呢?你怎么没和他在一起?”苏语好奇地问。
“他要和朋友们喝酒。”若羌想了想,才小声说。
“哦,若羌,你是问离的人,我就不给你安排事了。大马,小马,你们过来,我带了两位夫人,从今天起,每天晚上都教你们说两个时辰的后青。大马和小马没学过手艺,我给你们找活干。娃儿们白天都得学说后青话,还有各种礼数。其余的,在谷中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大方一点的,跟我去街上支几个摊,把东西卖出去,以后就要靠自己了。大家要记得,对人要谦虚,如果有恶人,也不要怕,只管说……是君大人家的。”
“君大人……”大马教大家念了一遍,挠挠脑袋,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是问离大人?”
“笨哪,问离大人不管这边的事,这里君大人管事。”念安往前一步,脆生生地说。
“这位小姐是……”小马看着念安那水嫩嫩、红润润的脸蛋,眼珠子都要跌出来了。
看着小马的呆样儿,苏语笑着说:“哦,她是我府上管事的念安,若我以后抽不开身,我会让她过来照顾你们。”
“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掉!”念安怒了,伸出二指威胁小马。
小马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苏语,黝黑的脸涨得像紫茄子,呆模样惹得众人大笑。
“呆子,再敢乱看。”
念安又剐了他一眼,这才掏出帕子,飞快地在院中一把椅子上擦了擦,扶苏语坐下。
十月也进来了,在宫里吃了好东西,这时候对院中那高炉大锅不感兴趣,张张大嘴,懒洋洋地趴下,碧幽幽的大眼四处扫了一遍,约摸是觉得这些人对它来说,都是小蚂蚁,这才往两只前爪上一趴,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