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言一掌拍在桌上,三分力道,足以让墨砚里的墨汁四溅,让茶杯倾倒,茶水淌得到处都是,染过了折子,染过了信,染过了地图……
“我真是好奇,你怎么说服了明月?我太了解明月,她孤傲得很,为人清高,你到底准备给她什么,才让她愿意帮你?”君墨言缓缓站起,慢步绕到她的面前,盯着她苍白的脸,咄咄逼人地问她。
苏语死咬下唇,不肯出声。她还能给明月什么,当然是——帮着明月得到侍 寝的机会——
这话要是说出来,苏语今天晚上死定了!
君墨言一指抬起她的小脸,死死盯了她一会儿,沉声道:“不敢说?”
苏语转开头,眼眶开始发红。
“要我帮你说?”君墨言的语气更冷了,二指用力,掐得她的脸颊都凹了进去。
苏语痛得眼泪扑嗖嗖地涌了出来,突然就抬起了双拳,往他的肩上用力打了七八下……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打,倒让君墨言给怔住了,愕然地看着这个跟着别人跑了一圈,到了他面前还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女人。
“你……知……道什么……”
苏语艰难地说完一句话,喉咙像被锯子锯裂一样,痛得眼泪流得更快。
苏语怎么会知道呢?她离十八岁不久了……
君墨言又怎会知道呢?让他正生气的这个女人,额上的忘蝶娇艳盛开了双翅,即将带走她鲜活的呼吸。
她骂完,又挥拳打他,这回是打他的胸膛,先是用力打,然后一下一下地轻了,最后把额头触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慢慢地环上了他的腰。
他到底知道什么?让一个无比渴望自由的鱼,游回困住她的小塘里,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到底知道什么?这鱼独自游弋惯了,好容易决定和别人结伴同游时,他却如此踩踏她的骄傲。
他到底知道什么?他又不知道,她喜欢上他,一直在那小院中等着他……不然为什么不在路上让阿朗放她走?为什么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她是一无所有,她没有医术,没有歌喉,没有权势之家、巨富之家助他,可她也能磨墨添香,也能端茶送水,也能枕边温柔,也能像所有女人一样给他安慰,也能和他策马同行,黄沙滚滚中,一直追随……她要的也不多,只要他尊她,敬她,不要困着她,不要允许那些女人欺她,害她……最好让那些女人全都滚 蛋……
“别打了!”
君墨言用力地扣住她的手腕,俯下了头,凶狠地吻住了她。
苏语的眼睛瞪了瞪,随即狠咬了回去。
“嗯……”
他痛得闷呼一声,双掌掐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屋中那小圆桌边走,往上面重重一放。
她媚波闪闪的眼睛,
她光滑如暖脂的脸,
她如花瓣般清香的嘴唇,
她纤细优美的脖颈——
这些全都是他喜欢的啊!她,苏语,是他正在热烈的喜欢的女子!可是她的心,却始终不肯给他!
君墨言一直往下吻,最后咬住了她的小腿肚子,挺用力的,痛得她挥手又去打她。
“还敢动手!”他低斥道。
“爱咬咬……”苏语踢了踢小脚,安静下来。
他恼怒一阵,丢开了她的腿,冷冷地盯着她。
苏语和他对望片刻,他那豹子一样的冷傲眼神,始终不是她能对抗的,刚要转开脸,被他一手掐起了小脸。
“他碰过你?”他的眼中渐渐浮出几分血色,比方才的眼神更让她恐惧。
“他才不像你这样讨厌无理粗鲁可恨!”苏语硬着头皮,给他抵了回去。
“我试试便知……”他的眉头紧紧拧起,那幽瞳微微一敛。
……
“真想掐死你……”他看着她,低哑地说。
“那就掐死好了。”苏语只委屈地回了句。
听着她这嘶哑难听的声音,还有赌气的话,君墨言凝望了她好一会儿,把她抱起来,放到了榻上,手掌在她的脸上抚了一下,低声说:“不会撒娇吗?撒个娇,我饶了你……”
苏语推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你想得美……”
真是想得美!
她现在难受极了,一身又开始发烫,还撒什么娇?装什么腔,作什么势?他到底在罗嗦个什么劲!
君墨言发誓,这辈子只要遇见一个苏语这样的女人就够了!
“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想把她的心给抓出来,看看这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恼怒、让他抓狂的心脏,到底是不是用万年不朽的铁做成的!
他很想知道君澜之有没有碰过她……谁能在这样的她面前忍着呢?她和君澜之亲吻的时候,他也看到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苏语把他推开,紧紧地缩成一团,哑声说:“君墨言,若折磨够了,就高抬贵手……给我换个院子住,那里很臭……把念恩和念安还给我……”
君墨言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到底是他在折磨她,还是她在折磨她,她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找他要这个,要那个?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苏语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就是委屈,就是想这样,反正,死就死了吧……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摁住她的肩,用力把她扳了过来,苏语本来就在靠着榻沿的位置,他这一扳,她的头挪出了榻沿,湿发垂在了地上,手反过来的时候,又打翻了搁在榻边伸出的小木板上的油灯,灯灭了,灯油却泼了满地。
这可不是王府,没有王府那华美的汉白玉石地砖,也不会有人每时每刻把这里擦得一尘不染,她的发落在那瘫灯油里,桐油的味儿在房间里弥散着。
“你……”苏语飞快地坐起来,把一头还湿着的青丝救到手臂上托着,恨恨地看他。
君墨言活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女人在背叛他之后还能如此猖狂地瞪他……他俊脸拉着,跪坐在她的面前。
苏语才哑声说:“凭什么,问也不问一句,就要判我的罪?”
君墨言的双瞳微微缩紧。
苏语又说:“我被人掳走,为什么,你不查,却要信别人的话?我左右不堪,你何苦碰我……”
君墨言的手伸过来,轻掐住她的下颌。
“我的头发脏了,要洗头去。”
苏语推他的手,娇唇微颤着,一扭头,不许盈满眼眶的眼泪落下来。
君墨言拉起一边的衣衫给她披上,低声说:“去吧。”
苏语的身形僵了僵,抬起水波潋潋的双眸,轻声道:“你给我洗!”
“啊?”君墨言真怀疑自己现在的这副耳朵不是自己的,怎么听到这样可笑的话?
“我干干净净的嫁人,干干净净地跟着你,你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弄伤了我,就要给我治,你打痛了我,就得给我摸,你弄脏了我的头发,就得给我洗……你不是说要宠我,对我不闻不问就是你宠女人的方式吗?还是,你根本不懂怎么喜欢别人?”
苏语一气说着,最后几句话几乎快说不出来了,嗓子如同烧着一般,痛得厉害。
君墨言的眉拧起,又展开,手掌拖起她的青丝,轻轻一拽。
苏语不肯过去,努力往后挣,于是头皮扯得发痛。见她犟,君墨言只能松手,苏语就跟个包子似的,咕噜一下滚下了榻,这一回,不仅头发脏,身上也沾了大片的桐油。
“君墨言,你可曾这样对过她们四个……果然是我无依无靠,最好欺负!”
苏语坐起来,拽起他衣袍的一角在身上乱擦。
君墨言本来气得能爆炸,见她如此胡搅蛮缠,突然就气不起来了,惆怅地盯了她一会儿,淡淡地说:
“你如果最好欺负,这世间只怕没有好欺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