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恼，你在我背后使绊子，不止一次两次，虽然我记不得，但你心中有数。换药之事，我们再查。我问你，这杯酒，你敢不敢喝？”
晨瑶转过头，死死地盯她一会儿，爬了起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仰头就往嘴中倒去。
“有毒。”苏语轻轻地说。
“有何可怕。”晨瑶把杯子一丢，冷笑道。
“不怕就好，这毒其实也没什么可怕，只是身上长满水泡，一个个炸光了，人才死而已，时间也不会久，十天，二十天而已。”苏语点头，慢吞吞地说。
晨瑶脸色一变，猛地扑到了栏杆边，冲着她大吼，“苏语，你要报复尽管来，少在这里耍威风。那药就是我换的，我恨不得你死，你凭什么抢走他？谷中三年，我衣不解带照顾他，他承诺过我，给我他最好的，你到底算什么？就这样把他给夺走了！你为他做过了什么？”
苏语静静听完，轻声说：“很可惜，我一点都不想抱复你。你与之间的事，我也管不了，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这药是不是你换的。若是，你死有余辜。若不是，我也不会让你死。”
“你什么意思？”晨瑶惊愕地看着她。
“你说得对，一个女人把最好的三年给他，抛去羞涩，衣不解带地照顾，而他既然承诺，却又负你，是他的罪过。但这不能抵消你来伤害我的罪过，这是两回事。”
“别在这里兜圈子，要说什么就赶紧。”晨瑶转身，以背对她。
“我们引出那人，就放你自由。”苏语站了起来，掸掸袖子，轻声道：“你可与赛弥远走高飞，以你二人的医术，到哪里都能过得自在。”
“你说真的？”晨瑶犹豫了一下。
“我不是你，我不说假话。”苏语微微一笑。
晨瑶脸色变了变，扭开了头。
“我先走，明天会有人过来教你怎么做，这壶米酒留给你解渴消乏，这食盒里有饭菜。”苏语说着，快步往牢房外走。
“苏语，你说酒有毒！”晨瑶怔了一下，明白过来。
“抱歉，这句话是假的，我不干这样恶毒的事。”苏语头也不回，径直出了大牢。
若真不是她换了药，那必另有其人，这人嫁祸晨瑶，加上君清安一死，那人便完全隐身，大可以尽情作恶而不被人发现。能在宫中换药，想必就在她的身边，了解她，熟知她，知晓她的动向。
从天漠使者之死开始，就有人在暗中推动着两国关系交恶，故意把她推到前面来，惹来天漠注意，再让使者突遭横死，让两国关系没有转圜余地，若能把这其中的结打开，说不定就能免去两国这一场恶战。
“娘娘，回宫吧。”白鹰牵来马，想扶她上去。
苏语扶着他的手，跨上马去。
这个夜晚的后青皇城，远不如以往繁华，如同困乏的兽，早早就坠进了梦乡。应该热闹的勾栏院，酒肆中，只有小猫三两只，在里面晃悠，就连姑娘们的笑声也有气无力。
苏语满脑子都是事，走走停停，白鹰叫她，她也没能听清，等思绪回来时，已偏过了皇城的方向。一抬眸，只见小巷那头有人影一闪，快速躲到了街对的大树后面。
是那个铁面人吗？居然如此胆大，跑进了皇城之中！
苏语向白鹰使了个眼色，策马要过去看个究竟。
“让我去。”白鹰立刻拉住她，几个纵身往那树后跃去。
一剑刺出，那人灵活躲过，拔腿就往巷子中跑。
“小心。”苏语大叫了一声，后脑勺处一阵凉风吹来，扭头看，已经有人手起手落，用力劈往她的后颈。她一急，直接从马上往下滑。
马儿受了惊吓，正撒蹄狂奔，她这一落马，不死也得摔成个残废。
一道祈长的身影跃来，稳稳地接住她，另一手挥起，一柄长剑刺向那偷袭苏语的人。那人一击失手，吹了声口哨，拔腿就跑。
苏语落地时，那天星辰乱转，这男人看她的神情专注温柔。
“夙兰祺？”她犹豫一下，忆起这人的名字。
“苏语小姐当心。”夙兰祺温和地笑笑，把她放到地上，上下打量了半天，点头道：“若是摔伤了，言王与莫问离一定伤心。”
“祺王？”白鹰发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匆匆跑回来，见她与夙兰祺站在一起，抹了把冷汗，长舒一口气，赶紧抱拳行礼，“多谢祺王出手相助。”
“我刚进城，看到你一人骑着马站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恰巧了。”夙兰祺笑着点头。
“祺王是随我们进宫，还是住于驿站？”苏语柔声问。
“太晚了，不便叨扰，我住驿站便是，还能去找问离兄喝上几杯。”
“他不在城中。”苏语脸色稍黯，小声说。
“哦？他又去哪里了？”夙兰祺一脸犹豫，轻声说：“玄泠正乱，我出来躲躲。等他们争完了我再回去，本想着能和问离兄一起混些日子，他若不在……”
“没关系，他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苏语笑笑，“祺王先去休息，明日我让王上宴请你，谢你今日搭救。”
“苏语姑娘客气，能在这里混上一段时间，我还要谢你们。”夙兰祺向她抱抱拳，牵了自己的马往驿站走。
苏语看他走远了，转头看白鹰，“这么晚了，外人还能进城吗？”
“可以在城门外喊话，可能是守城官放他进来的。”
“若不是上头旨意，那就是守城官太不守规矩了，这么晚了，不能再放人进来。”苏语摇头，眉头轻皱。
“王妃说得是。”白鹰点头，又后怕起来，“不过，多亏祺王及时，不然我只能提头去见王上了。”
“那人是铁面人吗？”苏语往那巷子处张望，轻声问。
“戴着铁头罩，轻功厉害，也不与我交手。”白鹰小声道。
“真是个古怪的人。”苏语点点头，又摇摇头，“但上两回他离开，都是有笛声相引，今日却没有，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他。”
“回去吧。”白鹰哪敢再在宫外逗留，连声催促她。
苏语的马已经跑了，只能骑白鹰的，他牵马走在前面，她拢着双手坐在马上，又开始想这铁面人。
幽幽月光落了满地，夙兰祺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狭长的双瞳里渐渐有了笑意，轻轻喃语，“苏语，我就不信，得不到你。”
……
第二日。
君墨言一天都在朝堂中。
苏语整理完旧时书卷，昨日那几名舞姬在傅公公的带领下进来了。这是她找君清宏要的，她对这些女子脚下的鞋十分感兴趣。
那么多朵花，到底是怎么开出来的？
“这里有机关，脚尖踩下时，便落出一朵。”女子捧过一双新鞋，小心翼翼地教她。
苏语穿上鞋子，在地上走了几步，惊喜地看到脚下开出的芙蓉花。昨日没细看，原来都是绢制，用香染过，又做得巧妙，才让人觉得是真的。
“那你们教我跳一个舞吧。”她转过头，满脸认真。
“奴婢不敢造次。”几名舞姬赶紧给她跪下。
“我让你们进宫，请你们做事，就会给你们报酬。”苏语脱了鞋，在手里把玩着。
“不敢，奴婢不怕，但凭王妃吩咐。”舞姬连连磕头，还以为哪里开罪了苏语。
“你们昨天跳的那个叫什么？”苏语也不解释，反正没人会相信她是以平常心看待这些姑娘。若她们出生好，又何苦进这行当，要看人眼色？等天下太平，她也要办女子学堂，教女子识文断字，也能当女帐房，女捕头，女夫子。并非女子要谋生，就得靠这些香艳的手段。
“芙蓉暖。”为首的一个大胆回话。
“就这个。”苏语笑着点头。
“娘娘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念安好奇地问。
苏语耸耸肩，慢吞吞说：“不告诉你。”
念安语塞，嘴一嘟，上下打量了那些妖艳女子，大声说：“你们好好教。”
众女子见她威风，又给她行礼。
“开始吧。”苏语笑吟吟地，又穿上了绣鞋。
“怪哉，以前让王妃学，王妃总说不乐意，难得见王妃主动。”念安退到一边，一边给她煮茶，一边看她学舞。
苏语跳起舞来，别提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