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儿子都跟着他住,几进大院走进去,就是重重园林。奉孝王与小夫人,清晨三人一起,住在园中小院。此时另两个儿子都在朝中忙碌,只清晨在院子里骑着木马学打杖玩耍。较之以前,清晨显得活泼开朗多了。
这小院很清雅,几篷竹子正长得生机盎然,几丛凤仙花从墙角探出娇艳的花瓣。
“王上,王妃。”小夫人袅袅婷婷地从门里出来,给二人盈盈下拜。
“夫人请起。”君墨言扶起她,温和地笑笑。
清晨从木马上滑下来,跑过来给二人磕头,腰上的双鱼玉佩发出清脆的乐响。
“这是王妃上回送的,他一直当宝贝,很喜欢。”小夫人怯怯地拉过清晨,垂着头,请二人进去。
奉孝王躺着,花白的眉毛轻轻颤动一下,露出满脸惊喜。
“王上来了。”
“老王叔躺着吧,不用起来。”君墨言轻轻摁住他的肩。
奉孝王躺回去,紧拉住了君墨言的手,“臣正盼着你来呢,臣这身子越来越不行了,汰州只怕回不去了,可臣的家业还是得传下去。王上,臣请你与王妃过来,就是商议此事,这题由王上和王妃来出,从这三个儿子里挑一个,还为汰州王,以后等天下太平,再把汰州重建起来。”
“老王叔放心,我先想听听老王叔的意思,自己心属何人?”君墨言沉吟一会,直接了当地问他。
奉孝王看向偎在小夫人身边的清晨,长长叹气,“若是清晨大些,我也不必忧心,就怕我去了,这两个不善待小怜与清晨。”
“不会的,我盯着他们。”君墨言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
“那,我的意思是清安。”奉孝王压低了声音。
“清安不错。”君墨言点头。
苏语在一边听着,若是想清安为汰州王,这出的题就得是文题。
“王上,王妃请用茶。”小夫人亲手端着茶盘过来,秀秀气气地给二人奉茶。
苏语微笑着接过茶碗,目光落到了小夫人的中指上,红宝石戒指下,隐隐有一点红痕。
苏语不露声色地收回视线,小夫人拿着茶盘,带着清晨出去,让他们在屋里说话。
“王上来了。”
君清宏和君清沈二人一前一后从屋外进来,笑吟吟地给二人见礼。
“王上,王妃,宴已备好,请入席。”见兄弟二人回来,小夫人又进来,温柔地请几人起身。
“小夫人亲手备了酒菜,你们陪王上和王妃尽欢。王上,小夫人的厨艺,可比宫中御厨还强几分哪!”君奉孝撑了撑手臂,两个儿子赶紧过去,扶他坐起。
君墨言客套几句,带着众人一起出来。
小夫人手巧,做了一桌的佳肴,还烫了几壶美酒。苏语细一打量,这一手厨艺还真不是吹的,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诱得人食指大动。
“府中新来了几个新舞娘,给王上,王妃助兴。”君清宏拍拍手,乐呵呵地让舞姬过来。
苏语看君清宏,锦衣加身,意气风发,一点着急样子也没有,之前猴急猴急地来求亲,要娶得美人晨瑶归,山盟海誓地发过了,如今晨瑶关在大牢里,这么多天了,他求情的话一句也没有,可见也是一个只爱美色、不重情义之人。
丝弦声动,抬眸看去,五名舞娘身着黛色舞衣,脚上扣着银铃铛,每走一步,地上居然都开出一朵芙蓉花。
如此心思巧妙的东西,得是那么个心思巧的人才编排得出来。苏语低眼看这些舞娘的鞋,机关就在鞋上,每每抬起,地上便会多出一朵花。不多久,便是满地芬芳娇艳。
“王上,可喜欢?晚些,让她们进宫去,专门给王上、王妃解闷。”君清宏举着酒杯,乐呵呵地问君墨言。
“不错。”君墨言点头,微微一笑。
苏语抿抿唇,看样子君清宏并不擅长拍马屁,君墨言平常就不太喜欢这些靡靡妖娆的东西,更何况是当着她的面。
“王上,我前些日子新得了一件好东西,来人,呈上来。”果然,那边君清沈笑了,豪气地一挥袖,一名侍卫捧着一只细长的木盒,走到二人面前。
“老三,你得了什么宝贝,怎么不早早知会我?”君清宏伸长脖子来看,一脸不悦。
“提前打开就不好了,这东西威风太重,请进府得用香火供奉几天才行。”君清沈神秘地笑笑,挽起袖子,左右看了看,才得意地打开了盒子。
苏语站了起来,往那盒中一看,一柄古朴细长的宝剑卧于其中,那剑身上似是布着斑斑锈迹,剑柄呈葫芦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君墨言却眼中一亮,双手捧起了宝剑,低笑起来,“你从哪儿得来的?”
“从兵器贩子那里看到的,王上猜,几钱?”君清沈笑问。
“只怕少得可怜。”君墨言拿起剑,在手中抛了抛,脸上笑意愈加明朗。
君清沈哈哈笑了几声,神秘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金。”苏语好奇地问。
“一银?”君清宏也好奇心大涨。
“一串铜钱。”君清沈大声笑道。
“这么便宜,会是什么宝贝?”君清宏满脸不屑,坐了回去。
苏语看君墨言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故意装成不知道的样子,胡乱猜了几个,等着他自己揭晓答案。
“这是十七岁那年,我的剑。”君墨言笑了,这笑还挺孩子气的。他握着剑走到院中,手腕一抖,原本锈迹斑斑的剑就活了,似是有了灵魂一般,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如龙走凤吟。
苏语猜中了,剑不名贵,但对他意义深重,所以才露出那副捡到宝的神情来,十七岁第一场仗,那是他这一生骄傲的开端!
“王上好剑法。”君清沈大声叫好。
君清宏只管喝酒,眼神往那几个舞姬身上瞟。君府老二,一生好色、好武,看样子是真的。苏语摇摇头,忍不住问:“宏郡王去看过晨瑶了吗?”
“看她作甚,毒妇,破鞋。”君清宏满脸不在乎,随口骂完,伸手招了两个舞姬过来,伺侯他饮酒,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苏语嘴角抿抿,轻轻摇头。晨瑶的命也不济,君墨言不爱,君清宏不惜,深陷囹圄,无人相助。
从王府出来,君墨言已是微露醉意,上了马车,就拉着她的手不放,拇指在她的掌心里来回揉。
“这么开心?”苏语与他并肩躺下,看着他轻合瞳眸的样子问。
“嗯……不如让马车不停,就这样载着你我往前,最后停在哪里就是哪里,如何?”他的头靠过来。
“你舍得你的江山天下吗?”苏语故意问。
“自然舍得,”他睁开眼睛,双瞳灼光轻闪,“笨丫头,你以为我舍不得这江山?我得做个最强大的人,才能给这最好的苏语最好的一切。”
“嗯。”苏语想想,点点头。十年光阴,君墨言付出得太多!没理由让他放弃掉从十七岁起就开始努力争取的江山。
“你不信我?”他又俯身吻来。
苏语也小喝了几杯,便没阻止……
……
苏语相信他,十七岁就能纵横黄沙的君墨言,一定能闯过所有的难关,到达他的顶峰。
待清醒过来时,苏语惆怅无语。
他睡沉了!而赶车的白鹰实在是知趣,居然一直赶着马车往外飞奔。此时也不知道到了何处!更让她害羞的是,白鹰那不是全听去了么?
翻了个身,手指勾动帘子往外看,远处青山沉稳,夕阳迟暮,晚霞正好,应是归家好时机。
让聂双城送君墨言回宫,苏语独自去见晨瑶,她不冤枉一个人,也会不放过一个恶人。
晨瑶关在黑牢之中,里里外外,六重守卫。牢里面阴森可怖,血腥味冲得人想吐。白鹰陪着她进来,一间间牢房找过去,最里间找着了晨瑶。
当日晨瑶王妃,清丽动人,骨子里自带一股骄傲,此时一脸枯槁,双眼无神,盘腿坐在墙边,盯着栏杆外明艳妩媚的苏语。
“来看笑话?”她冷笑,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真不是你换的药?”苏语直接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过一死罢了,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滚远一点。”晨瑶转开头,不耐烦地说。
苏语不生气,从白鹰手中接来酒壶,坐到椅上,满到一杯,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