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镯是宫内之物,失窃已久,想不到在王叔那里。国主知晓,一定不会饶恕他。”十一王微微拧眉,低声说。
“惩罚他也对,太恶毒了。”苏语厌恶地说。
“不过,这世间难得有王上这样的男人,对小婶婶一生痴情。”君清晨打趣地说。
“怎么,你不想做这样的男人?”苏语扭头看他,轻声说:“那我就让他下旨,这辈子都不许你娶妻,让你孤单。”
“小婶婶,也得让我遇上能让我真心动的女子,我才能付出真心呀。”君清晨有些郁闷,轻轻地挥了挥袖子。
他喜欢苏语这样知书达礼,又通晓天文地理,能与他畅聊万事万物的女子,但天下又有几个女子会像苏语一样,把大把时光投入到了读书中呢?
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信条,并没有因为苏语为后,君墨言极宠她而发生改变,世人更多的人认为苏语应当当一个贤惠的皇后,为皇帝广纳后宫,而不是独霸专宠,这样一点都不贤惠,有违妇德。
世人更认为,女子只应学会女红,服侍好丈夫,这才是好女人。
所以,君清晨总也找不知知已,能陪他说说心事。
“总会遇上的。”苏语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他。
房门微敞,隐隐传出果儿有气无力的说话声。
“果儿。”苏语推门进去,柔声唤了一句。
“苏姐姐。”
果儿从帐幔里探出了小脑袋,哭肿的眼睛,苍白的脸,长长的发,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痛。
“啊,十一哥哥。”果儿一眼看到十一王,赶紧又缩回了帐子里,悉悉索索地穿衣
两个年轻人赶紧又退出去,背对着门站着,一直到里面好了,才推门进来。
果儿穿了一身白色长裙,头发未绾,用白绸缎束着,耳边簪一朵白花。芊娘不认她为女儿,她却要为芊娘和郝雷披麻戴孝。
“妹妹节哀。”十一王柔声安慰了一句。
虽是同族,但他们见面的次数极少,很是陌生。果儿一眼认出他,是因为十一王极为出色,每逢国之大典,他势必是全场的焦点。十一王对果儿却没多少印象,但此时见这小妹妹楚楚可怜,也动了恻隐之心,哄着她说了好些好话。
苏语看在眼中,心中长叹,这又是一颗风流种子啊。年轻俊朗,谈吐不凡,为人幽默,正是少女们心仪的完美对象。
君清晨的话却少了,端着茶碗坐在一边,不时看一眼果儿,那眼神有探究,有同情。
苏语心思一转,拉着果儿的小手说:“晚上我们一起上山去狩猎吧,我们后青有习俗,若能猎到狐,到月下放生,为逝者祈求来生安康。”
果儿心动,轻轻点头。
苏语有心留果儿在身边,不然她一人无依无靠,以后怎么办?最好能寻到好夫家,照顾她一生。这个夫家,她要好好挑,认真挑,不能让果儿受到娘亲那样的苦。
下午,君墨言把君清晨叫了过去,巫岭山的事,君墨言特地交给君清晨来处理,给他一天时间弄清事情来由,一天拿出解决方案,一天执行。
君清晨比他三个哥哥能干,做事雷历风行,又不失细腻,君墨言一向极为欣赏,君奕宁即将归朝,他要大量启用新人,加在栽培。所以用此事,君墨言就当作对他的一个考验。
晚霞飞满天,众人准备好,准备上惜碧山狩猎。
君墨言原本不准备去,但苏语要带果儿散心,他只能奉陪。别人家,是夫唱妇随,到了他这儿,全反了。
宠老婆,其中乐趣,只有他自己知晓。
博奚果儿本是无精打彩,但十一王和君清晨两个年轻人陪在她身边,一人沉稳,一人幽默,一路上说了好些趣事给她听,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天南地北的扯。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博奚果儿脸上真的有了笑意,偶尔也会接几句话,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心情的好转,红润了一些。
苏语和君墨言在后面缓步跟着,看着一群年轻人渐渐跑远。
“嗨,真好。”她抱住他的胳膊,轻声说。
他看着前方,柔和的嗓音灌入她的耳中。
“什么?”
“年轻啊……他们真好……”苏语把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轻轻蹭,“当年十四,嫁你为妻,独守空闺近三载……”
“这些年我还没补够啊?”君墨言轻笑起来,双臂环过来,把她摁进怀里。
“那不一样,最好的时光,都守没了。”苏语抚上他的心口,听他的心跳声。
“最好的时光,你一个人自由自在,这还不好?若我那时在京,你以为你能占多大份量?早成了刀下鬼,井中魂……”他沉下嗓音,故意吓唬她。
她闷了会儿,小手在他身前打,“你以为我吓大的?我写十八道折子弹劾你,让你做不了言王,去种地去。”
“好本事。”他摁住她的手,低低笑。
苏语在他怀里蹭了会儿,也笑起来,“若当年我逃了,也就没有你我了。”
“我还是我,你不知在哪里种地。”他拉开她,摁着她的肩膀,一脸严肃,“看,跟对人,才能有今日的你,今日的福气。”
“呸……我多有福啊,你怎么不说我跟你吃苦的时候,没跟对人呢?”苏语推开他的手,笑嘻嘻地往前走。
“吃得苦中苦,方能享福中福,苏语,这道理你不懂?”他跟在她身后,随口胡扯。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性子也有些相似,他影响到了她,她也影响到了他。
野桅子沐浴在暮光中,浓郁的香飘得满山都是。她折了一枝,从上面挑了几朵最白的递给他,“帮我戴上。”
君墨言看了看花,又看看她,给她簪在耳边,低声说:“以前也不见你喜欢这些。”
“以前人比花娇,如今只能靠花来衬得人娇。”苏语抚着花,有些惆怅地说:“岁月催人老,君墨言,这风光愈好,我就越不想老呢。”
君墨言沉默了会儿,把她抱进怀里,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蹭。
她跟着他累了半辈子,南征北战,生儿育女,现在才能放松下来好好享受,而她的眼角却悄悄染上岁月的纹路,不如以前娇美了。
“这次回去,顶多一年,我一定陪你去走遍大江南北。”他轻拍她的背,沉声说:“语儿,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表妹,永远都那么娇娇的。”
“去,我就知道你觉得我现在不娇了。”苏语皱了皱脸,双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就咬他的嘴。
他太高了,她这样踮直了脚,也只能咬着他的下嘴唇。
“小冬瓜,你就不知道跳一跳?”他拧眉,搂着她的腰往上一抬。
她顺势跳起来,恨恨地说:“我亲你一下,还得跳呢?”
“亲吧,快亲。”他笑着。
日子一天一过来,他们就这样互相依赖着,走到今日。莫说春光负华年,当惜今朝镜中颜。
她这样的叛逆性子,除了他,还有谁能爱之入骨呢?
君墨言于苏语,就是大树与藤蔓,她得围着他,从他的天下里吸得养份,才能长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而苏语于君墨言,那是春天的泉,他得一直浸在她的泉水里,才能感觉到日子的温暖、柔软。
男人也想要宠爱的,尤其是心上人的宠爱。他喜欢苏语那样娇,那样柔,喜欢苏语在他面前耍小小的脾气,吃小小的醋,喜欢苏语一声一声叫他的名字。
小鸟从枝头掠起,摇动月影晃晃。四周很静,侍卫们都在百步之外守着,保证不让任何人闯进来,打扰夫妻二人。
……
苏语捋好凌乱的鬓发,捂着沱红的脸说:“你太疯狂了,这是在林子里呢。”
“以前没这样过?”他掏出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水。
“我自己来。”苏语弯下腰,快速整理衣裙,绣鞋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小声埋怨道:“这叫什么打猎?”
“很有趣啊。”君墨言转头看她,满瞳笑意。
苏语喟叹,又捂着脸说:“干脆下山吧,羞死了,怎么见人。”
“他们早就到前面那座山了。
”君墨言指前面,唇角微扬,低声说:“我带你去那边,让你看看真正的铁矿山。”
“有什么区别,我要下山。”苏语耸耸肩,打死她,她现在也不去见那些人,而且她走不动了呢。
“真下山?”他拉着她的手,缓步往前。
“背我。”苏语挣脱他的手,往他背上爬。
君墨言乖乖地蹲下去,把她背起来,走了几步,又郁闷地说:“苏语,你说你又不花力气,末了,还得我背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