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后青国开源节流,广开通商之道,给商人很大的好处,民间经商的奇人很多,各地冒出不少富商,朝廷与他们做交易,他们投入金钱修路、修建学堂,朝廷给他们赋税上的优惠。短短五年,后青便恢复到战前的繁华,十年之后国力翻了好几倍。
摆阔这种事,苏语一辈子都没做过呢,莫问离那厮倒做得不少,外袍只用雪丝织成的绸缎,内袍只用流芳棉花纺成的布料,还有鞋袜、饰物,莫不讲究。反观她与君墨言,倒显得随便多了。
“夫人。”一名碧衣侍女突然追
来,手捧一枝杏花,恭敬地呈到苏语面前。
“这是何意?”苏语好奇地看着手里的花。
“这是我们公子送给夫人的。”侍女抿唇轻笑,明媚的大眼睛眨了眨,转身跑开。
无缘无故,送她一枝花?苏语看了几眼,随手丢开。这就是山里普通的一枝花而已,但人家常说红杏出墙,登徒子送她杏花,真讨厌!把她当成什么了?
君墨言还在窗前喝茶,苏语扫他一眼,这人也讨厌,今儿总暗示她的老。
在铜镜边坐下,她对着镜子照了片刻,有些许失落。岁月不饶人,她确实不如外面那些女孩们年轻漂亮了。
“怎么了?”他走过来,扶着她的肩柔声问她。
“没什么。”苏语闷闷不乐地拿起梳子,在发上梳了几下。
“我给你梳。”他从她手里拿过梳子,托起她的长发,温柔动手。
苏语看着镜中,岁月很讨厌,他还是那样英挺,莫问离也那样俊美,为什么要在她身上留下影子?眼角微微扯开的一道纹,让她越看越沮丧。
生儿育女,都是得用她的精血去哺育的。她给了孩子们生命,孩子们也拿走了她的年华。她是幸福的,可也是失落的,以后孩子会长大,会娶妻,会爱上别人,而她,终是会离开……她想这些幸福时光长长久久地停在眼前,不要流逝。
“怎么愁眉苦脸?”君墨言弯下腰,拧她的小鼻子。
“我老了。”苏语皱皱俏脸,轻轻叹。
“才知道呢,还四处逞能。”君墨言低笑起来。
本是玩笑,苏语却正心情不爽,听了这话更是难受,沉默地推开他的手,随手拆了发髻,呆坐了一会,编成了长辫。看着又觉得不对,又拆开,又挽成圆髻。
君墨言折了枝茉莉过来,给她簪在发上,顺势在她脸上吻了一下,低声问:“身上来了?这么燥的脾气。”
“是啊。”苏语把梳子放下,幽幽地看他。连那日子都记不清了,这男人对她的爱情,也淡了吧?
“看你这小模样。”他低笑着,双手环过她娇小的身子,把她抱了起来,“有力气和我生气,没力气扭给我看。”
“不要。”苏语语气更低幽。
二人更拥抱时,寨子里的人过来请二人去用膳。已是彩霞飞起时,晚膳就摆在宽阔的大坪中,两长溜地,足有几十张小桌,据说明儿正日子会更多。
寨子里的少女像一只只花蝴蝶,在男人堆里飞过。大碗的烈酒倒满,大只的烤羊烤鸡端上。
“大头领和池公子来了。”苏意和附身,小声提醒君墨言和苏语。
苏语飞快抬头,只见一身瑰丽紫色在人群里格外打眼。那人身材昂扬,气宇不凡。哪是老头儿,分明是一个老持沉稳的英俊男子,看样貌,顶多三十出头。眉眼英气,高鼻梁,唇角噙着温润的笑,那目光往苏语身上扫来,随即扬唇,笑得更为温柔。
苏语歪了歪脑袋,暗思,此人从相貌上看,不像是登徒子,怎么会送她一枝杏花?、头人在前面正主之位坐下,池崇继续往这边走来,穿过众人视线,径直到了苏语面前,向苏语抱抱拳,低声问:“夫人,为何不收我的花?”
这完全是把君墨言当成透明的了!压根就没往君墨言身上多看一眼呀!
苏语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池崇会有如此动作,一时间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池崇一挥手指,侍女又捧上了一枝珠光灿灿的花,恭敬地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
“夫人笑纳。”池崇又笑了笑,极好看。他始终没看君墨言,也没看别的男人,视线像被什么粘在苏语脸上。
苏语心里直犯嘀咕,低眼看花,只见这枝花是用紫宝石和金帛制成。
有人向池崇打招呼,他这才转身走开。
苏语长舒一口气,手指抚上那枝花。这是朵娇艳宝石紫玫瑰!苏语生平第一回见,她嗟叹,身为皇后,居然头一回看到这种贵重玩艺儿。
正感叹时,腿上突然一痛,她一声惊呼,扭头看,君墨言正瞪她,满眼怒意。
“喂!”她脸上一烧,赶紧摁他的手。
他墨瞳生冷。
苏语整个人都绷紧了,这人怒气冲冲的,只怕她再反抗一下,他当场就能翻脸。
那头人正往这边看来,好奇地打量苏语和君墨言,手指冲旁边勾了勾。
“这位是苏梅方家药店的方少爷,第一回进我们寨子。”领路人跑到头人面前,深深弯腰。
头人点头,收回了视线,又看坐到身边的池崇,堆着满脸笑,朗声说:“池公子,你来开第一杯酒吧。”
池崇根本不推辞,端起镶着绿松石的银酒碗起身,向众人高举。
“各位,明日是大寨主为九、十,十一小姐招婿的大日子,我是三位小姐认下的义父,这嫁么,我将会给三位小姐各陪嫁松狮城的两店银饰铺子,另加一千两黄金。”
好阔绰!
君墨言的注意力分散。
苏语揉着被他拧痛的腿,恨恨然别开脸,不去理会君墨言快炸开的醋意,故意看那池崇。
头人笑得合不拢嘴,众人也纷纷起身道贺,寨中少女上前来献舞,铃铛儿脆响,牛角号和鼓声纠缠,喜鹊成群飞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苏语伸手拿起宝石花,笑着揶揄君墨言,“就你嫌我老呢,有人送花给我。”
君墨言脸色不变,但那眼神扫过来,让苏语手一软,宝石花飞快地丢回桌上。
“你就赶紧求菩萨保佑你,受得住!”他附过来,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顿,威胁味十足。
苏语背脊骨有些发麻,君墨言是不发脾气的,但发起脾气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献舞的少女们过来了,拉着座上的男人们前去跳舞。有一群女孩拉起了君墨言和苏意和几人,温香软玉,围得他们水泄不通,把苏语拦在了外面。
君墨言正恼火,扭头看苏语,见她正拧着眉,盯着桌上的宝石花,于是更恼火,拂开了几名女子,过来拖着苏语就走,走了几步,又过来抓起了宝石花,往苏语怀中一塞。
寨子里闹得厉害,尤其是大坪里,男男女女挤成一团,烈酒正醉人,美人迷人眼,没人管他们二人。
一直冲回屋子,君墨言直接把她丢到了榻上。
“臭丫头,你如今越发了不起了,敢当着我的面与别人眉来眼去。”
“哪有啊?”苏语头疼,不吃醋还好,一吃醋,能把她骨头给折腾软了。
她还记得,那一年有个状元看她的时候有些忘形,他看在眼里,转头就把状元给逐出京去,若不是几名大臣觉得浪费了人才,那人连一个小官儿都捞不着。
“小坏蛋。”
“就坏,没那些丫头年轻漂亮,怎么着?”苏语问他。
他咬着她的鼻头,宠溺地说:“就喜欢你坏,越坏我越喜欢。”
苏语长长吸气,抱紧了他,“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怎么着,还真喜欢这个了?”他抓起枕边的宝石花,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滑过,人也坐起来,把那冰凉的宝石花举高了,在掌心里握紧,一用力,黄金制成的花枝便断开,宝石落进他的掌心。
随着他内力的运行,价值连城的紫宝石在他掌心碎成了粉末,被他洒到了榻下。
“你弄坏了,给我赔两枝。”苏语伸出两根手指,笑着在他眼前晃。
“你就想吧。”他拍拍手,又开始……
……
鸟儿清脆的啾鸣声唤醒了苏语,身边早已空空,君墨言没有赖床的习惯,只要条件允许,每天早上必会去练会儿功。
苏语是越来越懒,以前还晨起,带着孩子们念会儿书,现在孩子们都有夫子教,她便过得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米虫。
君墨言说过,得宠得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那才算宠到他要的程度了。苏语琢磨着,这是想把她变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