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那里有扇小窗缓缓打开,嘈杂的吵闹声从上面传来。上面的偏厅,关的正是许家的儿孙们。
有女人在嘤嘤哭泣、拌嘴争吵、相互抱怨。
“够了,有完没完。”如娇夫人的厉斥声响起来。
若换成以前,一定可以让场面安静下来,可是今天似乎没什么作用,各种吵闹声更大了。
“你们这样吵,还拿不拿我当回事?”如娇夫人的声音更加严厉。
“大嫂,你自己先说清楚老爷子的事再说吧。”这是二夫人的声音。
“对啊,夫人,大少爷的事是不是也是你下的毒手。”有人立刻附和道。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样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只怕是你们自己心里有鬼。”如娇夫人反驳道。
“大嫂,大哥这些年对你可不薄,还有老太爷,什么权都交到你的手上,你还真是蛇蝎心肠。”这是老三的声音。
他一开口,众人全都针对起了如娇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容如娇有反驳的机会。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是联合起来针对我了?”如娇大怒,“二嫂,你和老三干的那些事,我可全看在眼里,我替你瞒着,你倒好,冤枉起我来了。”
“我们做什么了?”二夫人赶紧反驳。
“要我说出来吗?”如娇夫人大声问。
二少爷立刻大声问:“什么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你管我呢!”二夫人不甘示弱。
啪……响亮的耳光声传过来,想必是二少爷打了二夫人,二夫人立刻大哭了起来。紧接着如娇夫人的尖叫声也跟着响起来,似是二夫人扑过去和她打起来了。
“真够乱的。”苏语轻轻摇头。
九叔脸色灰败,连声长叹,“我要真的一蹬腿,这个家就散了。”
“这石壁之事,三个儿子都知道吗?”苏语小声问。
“知道。”九叔点头,“我叮嘱过他们,这是了不得的大事,是不能传出去的。”
这时,上面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如娇,你以为你男人是什么好东西,周巧娘就是被他给占了的!所以周坤不杀别人,偏要杀他!”
外面静了会儿,又听二夫人骂道:“你更不是个好东西,为了占着这权力,西院那几个姨娘,但凡有孕,都被你弄得滑了胎。你霸道,不让别人在你面前多说一句话,你说风就是风,你要雨就是雨,谁不听你的,你就整谁。我原本和二郎感情很好,你嫉妒我们夫妻恩爱,以我不能生为由,作主为他连娶四房小妾,还指使人引着他去喝花酒……”
“这与我何干?”如娇夫人厉声反问。
“就与你有关系,你看看我们这里,有谁喜欢你?”二夫人又问。
上面又静了,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苏语柳眉紧锁,若她们的话是真,周坤方才说的话就是半真半假,并且故意如此,把他们引进了一个误区。
“不好,周坤肯定跑了。”君墨言猛地站了起来。
“周坤一定早就加入了自由教,替自由教里的人传递消息。”苏语一拍额头,懊恼地说:“他是个醉鬼,又爱打老婆,没人怀疑他。”
“不必追了。”莫问离淡淡地开口。
“老狐狸!”苏语心思一转,一跺脚,指着他说:“你知道这么多事,全然不告诉我们!”
“你又没问我……”莫问离挑了挑眉毛,转头看着九叔说:“分家吧,各过各的日子,各有各的造化,九叔你老了,好好过自己的晚年。家产平分,成不成器,是他们的事。”
九叔缓缓点头,一声长叹。
看着这白发苍苍的老人,苏语忍不住同情,本是儿孙满堂,可表面上的和睦之下,却藏着这么多让他伤心的真相。
“中海,他真的是被周坤害的吗?他、他又真的害过巧娘?”九叔抹着眼角的泪,抬头看苏语。
“这得问巧娘。”苏语小声说。
“哎,这些不肖子!”九叔握了拳,在腿上捶了好几下,老泪纵横,哽咽着说:“真是报应哪!”
君墨言亲手拿起茶壶,为他倒了碗茶,温和地说:“九叔,你这些天就委屈一下,在这里住着,不要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原本是敌在暗,我在明,如今他们也弄不清我们到底知道多少有关自由教的事,我们若先一步找到他们,就能一举解决此事。”
“陛下,真乃仁君。”九叔受宠若惊,赶紧捧起茶碗,起身谢恩。
“坐吧。”君墨言轻扶了他一把,看着他坐好了,这才转头看向莫问离,低声说:“现在就密枢局的消息,最好能找到准确的位置。”
莫问离拍了拍他的肩,站了起来,低声说:“我已让人跟上了周坤,可能更快一些。我们就能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苏语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我能去吗?”
“你就在这里吧,若碰掉一两根头发,某个粑耳朵又得摆出一副天要塌掉的神情来,爷真是受不了了。”莫问离鄙夷地看了一眼君墨言,大步往外走去。
“喂,还有件事找你。”苏语赶紧拖住,把梦蝶的事说了一下。
莫问离听了,直皱眉头,不悦地说:“你这算什么?我可不想管这闲事。”
“但,圣书和灵蛇,可有些意思呢。”苏语故意说:“听说,那灵蛇在月圆之时会出一颗白珠子,那珠子能预吉凶,非常准。”
“骗谁呢?”莫问离明明眼睛一亮,却假意问。
苏语认真点头,还举手发誓,“我若说假话,我是小狗儿。”
“你都当了好多回小狗儿了?”莫问离反问她。
苏语讪讪一笑,又说:“那圣书上面也有些意思,我确实想看看。而且,我今日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莫问离狐疑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对小姑娘有兴趣。”
“你没有,我有啊。”苏语掩唇笑。
“神神叨叨,好好留在这里,不要乱跑。”莫问离挥了挥手里的骨扇,低声说:“不然,我再敲你。”
苏语赶紧捂住了额头,莫问离疼她的时候,比君墨言宠得还厉害。狠起来的时候,总会敲她满头包。
“皇上、尊主,”侍卫匆匆进来,在二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周坤是被他们故意放走的,周坤也没接巧娘,在城里兜了好几个圈子,居然把侍卫们给甩开了。
“能甩掉你们?”莫问离愕然地看着他。
侍卫满脸羞愧,小声说:“到了那里之后,那里有两株大树,非常香,他绕到了树后面,我们没马上过去,稍等了一会儿,再去看的时候,树后居然没人了。但那树上也没有树洞,我们在地上也找了会儿,没有入口……实在是奇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君墨言双眸微敛,沉声问:“附近是什么地方?”
“东边是一家花楼,西边是一家酒铺。”侍卫说。
“走吧,喝酒去。”莫问离扇子一收,往腰带上别了,大步往外走去。
君墨言向苏语点点头,跟进了暗道。
“你们注意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命。”苏语跟过去,小声叮嘱。
“苏师太,回庙里去吧。”莫问离的讥笑从前面传来。
苏语当即啐了一口,关上了暗道的小门。
九叔还在抹泪,苏语陪他说了会儿话,让侍在这里陪着,自己出来,去找二夫人问巧娘的事。
已近亥时,月光清冷,笼罩在许府上空。
偏厅里已不似开始那般吵闹,站在窗口往里看,有人坐在椅上,有人就靠墙坐在地上,大都睡着,只有几人还睁着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
如娇夫人云鬓散乱,胭脂已淡,一脸疲惫地靠在小方桌边想心事。
苏语抬步时碰到了窗子一角,露出了声响,里面的人立刻往外看来。如娇夫人的视线与她对上,勉强笑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双手捋了捋发,向她福身行礼。
“夫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如娇夫人沙哑地说。
苏语很佩服她,到了这时候,她还能镇定地拿出当家主妇的姿态。
“夫人不必多礼。”她进屋,扶起了如娇夫人,环视四周,大家都已经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来人。”苏语转身,叫进了几名侍卫,轻声说:“把男女分开,主子和仆人分开,让大家休息,给三位夫人和三位爷单独的房间。”
“是。”侍卫抱拳领命。
苏语向夫人点点头,正要出去时,如娇夫人叫住了她。
“夫人,我得去处理老太爷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