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再说吧。”苏语拉她走到一边,小声说:“我想知道大爷和巧娘的事。”
如娇夫人的脸色白了拍,轻声说:“你都听到了?大爷其实不是荒唐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那天就着魔了……后来并没再去找过巧娘,也给了她银子补偿……”
苏语拧拧眉,转头看向老二和老三,那二人正竖着耳朵听,见她看向那边,立刻转开了头。苏语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事,这些小把戏,她一眼便能看穿。
“我知道了。”苏语让人带众人去自己的房间,看着那两位爷出去的时候,苏语突然问:“是你们做的吧?故意带你们大哥去巧娘那里,又下了药给他,想整整他,想让他在九叔那里失宠,但你们没想到如娇夫人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露尴尬,摆摆手,匆匆走开。
苏语摇摇头,每个人都想得到更多,每个人都想成为最重要的那个人,好好的一个家,就被这样的内斗给斗乱了,家和万事兴,亘古不变的道理。
……
双燕楼里,莫问离和君墨言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坐着。
数名乐姬正演奏琵琶、玉笛,歌姬姿容艳丽,歌喉婉转温柔,在这小城中有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令人惊艳。
一曲毕,莫问离抚掌,手一挥,一锭金重重地落到了那歌姬的脚边。
“再唱一曲,爷喜欢。”
歌姬脸上露出喜色,赶紧捡起了黄金,定了定神,十指在弦上轻轻拔动,柔脆的歌声又起。
“给爷倒酒。”莫问离又用扇轻轻一挑身边伺候的美人的下颌,懒懒地说。
那美人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金酒壶,给莫问离满斟了一杯。
君墨言身边的美人见他一直不出声,便俯过去,双臂缠到他的肩上,娇滴滴地说:“公子为何不高兴?是奴家伺候得不好吗?”
“你是伺候得不好,看看,衣裳捂得这么紧,谁喜欢?”莫问离眼皮一抬,视线扫过来。
君墨言拂开靠在身上的女子,端起茶碗轻抿。在苏语之前,就对女色没什么兴趣,此时坐在这里已是万分不耐烦,强行克制而已。他与莫问离找到小巷的大树后,确实如同侍卫所说,没有暗道,也没有树洞,但是空气里有股特殊的花香,让人一闻便心神荡漾。所以他断定,几名侍卫一定是因为花香而分,从而让周坤逃离了视线。
他在墙根下找到了新踩下的脚印,侍卫所穿皆是特制的靴子,周坤不见之后,只有一名侍卫回去报信,其余人都守在这里,所以没有外人进去。从这脚印上看,是通往这间双燕楼角门里的。
他与莫问离进来,已喝了两壶酒了,也没等来这里的老板娘。
正不耐烦时,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随着门被缓缓推开,一张美艳的面孔映入二人的眼中。
“不知贵客在此,真是失敬。”老板娘笑吟吟地,轻拎裙摆,迈进高高的门槛,脚抬起时,裙摆往上飞扬了一下,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腿……
……
这香,和巷子里的差不多!
君墨言不露声色地放下茶碗,视线从她的腿往上,停在她的脸上。美艳、风情、骨子里透出股妖媚劲儿,是这种花街柳巷里最受人欢迎的类型,尤其是那双丹凤眼朝男人看来,立刻媚波荡漾,仿佛是两汪能淹死人的春水。
但,君墨言阅人无数,却无法一眼判定出她的年纪,二十多岁的女子,少了她身上这股媚劲儿,但若说她已有三十,但从这肌肤上看,又不像。
“你们都下去吧。”女子微带醉意,媚眼如丝,玉手抚过了脑侧的金钗流苏,轻轻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二男一女,烛光映在女子沱红的脸颊上,让她更显妩媚。
“双燕楼里还有这样的人物,”莫问离放下酒杯,琉璃瞳微敛,盯着那老板娘笑道:“等这么久,也值得了。”
“二位贵客,奴家刚刚在伺候一位客人,实在脱不开身,多有得罪,二位就叫我婳娘吧。”婳娘朱唇一扬,摆动柳腰,走到莫问离身边,双手执起酒壶,给他斟满。
“这么香。”莫问离用筷子轻挑起她的锦袖,往一边甩着,把那香味儿扇向君墨言的方向。
婳娘抿唇笑着,一手撑在桌上,一手绕着一缕青丝,歪着脑袋看向君墨言,语气媚人:“都说洱苍城里来了对恩爱夫妻,奴家那日站在楼上,看着公子扶着夫人从周家小院出来,那呵护之情真是羡煞奴家了。”
这女子厉害!直接挑穿了二人的身份!君墨言索性也直截了当地问她,“周坤在何处?”
“周坤?”婳娘双眼轻眯了一下,活脱肿得道狐狸精的媚样子,摆动柳腰到了君墨言的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尖尖十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娇媚地说:“奴家自打进了这双燕楼,见的都是有钱有势还必须有才的人物,周坤是什么人?”
“自由教的人。”君墨言用筷子推开她搭在肩上的手,淡漠地说:“你可知道自由教?”
婳娘抬袖掩唇,娇笑了好一会儿,才柔声说:“奴家这一生都不知道自由是何物?三岁被卖进松狮城的翠湖楼,被妈妈精心调养到十三岁,正式挂起清花牌,以歌舞琴诗画伺候客人,头一曲便卖出了一百金的价,十四岁生辰那日揭了面纱,取掉了清花簪,头一位客人便是岭南小侯爷。
从那日起,奴家便不见下等人。能进我婳娘香闺的非富即贵,非商即官,莫说侯爷,郡王也是侍奉过的。周坤这样的人,奴家绝不会见他。”
“那又为何来了这里?”莫问离长眉轻挑,笑着问她。
“年纪大了,便想安静些,可惜找不到像肖公子这样肯疼老婆的良人,又看多了太多的负心汉,所以索性赎了身,盘下了这里,给自己养老罢了。”婳娘又咯咯地笑,玉白纤细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滑动,越发地柔声曼语。
“养老?呵,美人你多少岁了?”莫问离眼中华光轻敛,紧盯着她的眼睛问。
“公子,你猜。”婳娘媚眼轻抬,俯过身去,呵气如兰。
“依本公子猜么……十八?”莫问离也笑起来,眼角微微扬着,狐狸样儿就露了出来。
这些年来,他历经了数次生死,已不像当年那般严苛,反而爱笑了许多。他常去游山玩水,呼朋唤友、一醉方休,但这一面也只在朋友面前才会露出来,依然与平常的女子保持距离。像现在这般,对着陌生女子露出满面笑意的时候,几乎没有,更别说对女子说好听哄人的话了。
“呵,十八?奴家十年前十八。”
婳娘往莫问离的身上靠去,莫问离突然身形一闪,筷子在婳娘的肩上一点。
婳娘一声痛呼,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大汗淋漓,连退数步,一直靠到墙上,才惊骇地看向莫问离。
“莫公子,你对奴家做了什么?为什么奴家的手臂不能动了?”
“这叫醉骨。”莫问离抬起手掌,掌心一枚银亮的针,在烛光下泛着幽寒的光。
“这……是什么东西?”婳娘牙关开始打架,磕得咯咯地响。
“当然是醉人的东西。”莫问离笑笑,抛了抛银针,斜眼看向君墨言,“你是留在这里看,还是去转转?”
君墨言拧拧眉,平淡地说:“别弄出人命。”
莫问离这厮,若想整一个人,可不分男女,惹了他,就等于惹了阎罗王。已经有好几年没人敢在这尊佛的身上拔毛了,没想到来了洱苍城,居然敢有人对二人下毒。
当日几人历经艰验才挣下了性命,也得了一件好处,便是百毒不侵。这婳娘的毒,不外乎从花里提炼,凡俗之物罢了,对他二人起不了作用。
“喂……肖公子救救婳娘……”婳娘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拔腿就想跑出去。
君墨言像没听到,大步出门,从外面关紧大门。
婳娘冲到门边,却无法用脚勾开门,哆嗦着慢慢扭过头看向莫问离。
“滋味如何?再来一根?”莫问离手指一弹,那枚银针正中婳娘的眉心。
婳娘叫得声嘶力竭,但手不能动,只能拼命摆动着脑袋,想把眉心的那根针摆落。发髻歪了,金钗掉了,耳坠子长长的流苏勾着了头发,汗水把给泅花了,进门时那动人模样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狼狈瑟缩的模样。
“我这人呢,有个特点,给我下的毒药越毒,我就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