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快帆船，渐渐聚集到了抹香鲸号的上面，他们接二连三地往水里扔炸弹。
起初，抹香鲸号船体，还会受到一些炸弹的影响，连续抖动了几次。
艇员们急急忙忙地拿着备用的木板修补破洞。
几分钟后，上面依旧传来炸弹爆炸的闷响，但船体的抖动明显减少了很多。
驾驶室里的众人，也总算能站稳扶好，没那么狼狈了。
甘林等人急忙跑到玻璃窗口那边朝上看，发现海平面上的粼粼波光，突然距离他们好远。
这说明潜艇已经下降到了更深的水里。
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还混杂着一丝黑色的烟雾，以及一股烤焦的味道。
甘林明白，指挥室都能感觉到黑色烟雾的话，那么动力室这会儿，可能已经被浓浓的烟雾包围了。而且因为燃烧会大量消耗氧气的关系，潜艇里的氧气也正在迅速减少。
这种情况下，就算再厉害的人，也确实坚持不了多久。
随着潜艇的下潜，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喘气，船舱里的温度，也渐渐越来越高。
莎乐茜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戴绯华已经热得有点烦躁，她实在受不了指挥室里闷热的环境，一把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过几秒钟，她就又跑了进来，一把将指挥室的门关上。
“外面简直是……像窑炉一样！”戴绯华抱怨道，“到处都是烟……”
她跑到甘林面前：“舰长，再这么下去，咱们就都要被熏透了……”
原来整条潜艇上，最凉快的地方，就是指挥室。其他地方早就被浓浓的黑烟笼罩，而且越来越热。
随着蒸汽机的加速，抹香鲸号的速度也有接近5节，她的四个气囊已经基本装满了水，在水下30米的深处快速前进。
5分钟过去，船上四周的窒息感越来越强，豆大的汗珠从甘林的额头上掉落。
他身上已经湿透了，原本被包扎的伤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有的男船员已经开始解开衣服扣子，不停地扇风。
戴绯华、裴若晴还有莎乐茜三人，则是咬着牙，强忍着浑身的燥热和汗水，互相用眼神鼓励彼此。
海面上，那些快帆船仍然在聚集当中，他们扔了半天水雷，发现海面上也没有飘上来多少木屑，也没有什么异常现象发生。
由此断定，这潜艇肯定还在水下。
这些快帆船中，就包括麋鹿号，卡特舰长的船。
他们也朝海里丢了几颗铁球，见下面没什么反应，卡特舰长眉头一皱，觉得再这么下去，就又会让潜艇跑掉，于是他下令，让船稍微往前再开一点，不要急于投弹。
于是麋鹿号就稍微和其他的船隔开了一些。
可还没等麋鹿号走多远，突然天上飞来几发炮弹，落在了那群快帆船中间！
“轰隆！”一声爆炸声响起，一条快帆船被炸成了两半！
其他的快帆船也被大片大片的水柱，给溅得甲板上到处是水。
卡特舰长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白色烟雾，发现这几发炮弹是来自锦绣城的舰队。
来远号上，刘仲先正在指挥舰队，炮击英军舰队，突然看到一堆小帆船冲进了两边的战线中间，往水里扔铁球。
他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就下令来远号立刻朝那群快帆船齐射一波。
麋鹿号阴差阳错，竟然躲过了这次炮击。
被来远号盯上的快帆船们，吓得赶紧四散逃跑，也不扔炸弹了……
水底下的抹香鲸号，已经到达了极限。
船舱里缺氧，又浓雾滚滚，就像一个全封闭的水下窑炉，要把里面所有的人都炼成陶瓷人一样。
这时，又有传令兵过来报信，说船舱顶出现了裂缝，好几处地方都渗水，无法修补。
甘林一听，就明白这不是炸弹的原因，是水压太大，船体承受不住了。
这也说明，他们现在最少也在40米的深处，而且还在继续下沉。
再这么下去，船迟早得被压爆。
甘林头上的汗珠，已经结成了一绺一绺的细线，顺着他的鬓角留了下来，可他的眼睛，透过小玻璃窗一直盯着前方的海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钟，对于船里的人来讲，都像是过了一个月一般漫长。
船上的黑烟越来越浓，终于，有艇员支撑不住，缺氧，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蒸汽机因为氧气含量越来越少，不管众人如何扇风，火苗始终都大不起来，蒸汽的压力也一直无法再增加。
船上的黑烟越来越浓，指挥室的房顶上，也渐渐盘踞了一团团的黑烟。
好多人都被黑烟熏得睁不开眼。
甘林也同样，被熏得泪眼汪汪，远远看去，就像哭了一样。
突然，他看到了海面上，一条火柴盒一般大的船底，流线型如同水滴一般，船艏是这个时代仍然不常见的飞剪艏。
“熄火！上浮！”甘林大喊！
随即就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
指挥室里所有的人，听到这一句话，一个个突然松了一口气。
莎乐茜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腿发抖。
其他人脸上，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底舱里冒出了一股又一股气泡，动力室将海水直接灌进了锅炉，一股白烟伴随着‘嗤嗤’声涌起，工人们立刻将锅炉门给封死，阻断了烟尘的来源。
刚才还在不停下沉的抹香鲸号，终于开始缓缓上浮。
可这上浮的过程，却让人无比焦灼。
眼看着头顶上原本只有火柴盒大小的军舰，终于开始慢慢变大，所有能看到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早一分钟就能抵达水面。
可上浮的速度，又是极其缓慢不堪，甚至还要超过下沉的时间。
随着距离海面越来越近，甘林等人，也清楚地看到了，头顶上有不少炮弹落水后，形成的白色尾迹线。
英军的炮火十分密集，头顶上的线条越来越多。
抹香鲸号里面，氧气的含量已经见底，不少人都在大口大口喘气，结果又吸入了更多的黑烟，船舱里到处都是咳嗽的声音，还有的人甚至咳出了血。
一个又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甘林只觉得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亮，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旁边的莎乐茜早就昏了过去，裴若晴和戴绯华两人，也耷拉着脑袋，眼睛一睁一闭，浑身无力，站都站不稳。
眼前原本如火柴盒般的船底，渐渐地变大，又变大。
然后，这条大船从甘林头顶上驶了过去，后面又跟着好几条平底船，还有其他好多艘大小帆船。
海面上，来远号的船体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凹痕，有的大，有的小，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承受了不下100发炮弹的攻击。
可刘仲先还有其他的船员们，一个个仍然目不斜视，不停地将炮弹推入炮膛，朝对面的英军轰击。
一条条英国军舰，被来远号击沉，击毁，击伤，海面上到处都飘着碎木，还有着火的木板条，以及不少挣扎的水手。
胜利号上，纳尔逊站在艉甲板边缘，举着望远镜，盯着侧后面的来远号。
“左转90度！炮击准备！”纳尔逊下令。
船员们立刻照做。
刚刚还是一条直线的英军战舰，缓缓出现了一个直角。
以胜利号为首，战列线最前排的几艘英舰，全都左转了90度，与来远号的侧面平行，往来远号的后方前进。
刘仲先在舰桥里，也看到了这一点。
“可恶！若是被他们两面夹击就麻烦了！”刘仲先道。
“舰长，他们的首舰，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咱们首领曾经服役过的胜利号！英国海军中最强的战舰之一。”旁边的大副说道。
刘仲先眉毛一抬：“哦？”
他又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胜利号。
这条船三层甲板，侧舷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大炮，四周还有金色的镶边，不仅看起来威力颇大，还特别显贵气。
“那我们若是打沉这艘船……”刘仲先话说到一半，就从望远镜里看到胜利号的侧舷，冒出了一片片烟雾和火光。
胜利号率先朝他们开炮了！
胜利号的一侧，从船艏开始，三层甲板所有的火炮，挨个喷出火舌，海面上炮声隆隆，一颗颗炮弹划破天空，在海面上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火力网，誓要将所有钻进网里的军舰，全都撕成碎片。
胜利号强大的火力，让她单独一艘船，就可以组成一张大网。
数十发炮弹，呼啸着飞向了来远号战舰，落在了来远号四周不远处的水里。
又一发炮弹打在了来远号的钢铁船体上，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来远号又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晃动，刘仲先等人在驾驶室里，被晃得东倒西歪。
“好家伙！他一条船就能打出这么密集的火力！”刘仲先既吃惊，又兴奋，“那就让他来当我们的对手吧！”
来远号船艏和船尾的主炮，全都转了过来，瞄准了远处的胜利号。
“开炮！”来远号炮长下达了攻击命令。
8门主炮，同时怒吼起来，将8颗200毫米口径的巨大炮弹，送给远处的胜利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