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丰神冶丽,千娇百媚,是天生作妓子的料。
他们说商怀玉是高岭之花,芝兰玉树,是难能可贵的皎皎君子。
哪有什么天生为妓?
哪有什么不可触碰?
如今,他还不是我的裙下之臣!抱着我,求我信他。
男人,就是贱。
我不会因为他,动摇我复仇的决心。
正如当年商衡不会因为爹爹帮过他,而放过我们全家。
1
我叫元娘,是长乐坊的一名官妓,也是冠绝京城的花魁。
六年了,终被我寻得仇人之子。
我只肖勾勾手指,商家大郎就要为我赎身。
但那个惧内的怂包,还是放弃了我。
只差他弟弟送来一封信,与我道歉。
如此,正合我意。
原本我的目标就是商怀玉。
左右这商府我是要进的,商家人我也是要杀的。
听闻,商家二郎有潘安之貌,逸群之才,十四岁时就已名满杭州府。
而我十四岁时,全家被斩,唯一幸存下来的我,被充为官妓。
又听闻,商怀玉人如其名,比德于玉。
呵!好一朵高岭之花!
我就是要将它踩进泥里,同我一样,肮脏卑贱。
2
我冷笑着,当着商怀玉的面撕碎了那还未开封的信件。
“你不打开看看吗?兄长他……”
“有什么好看的?他到底没来,说再多也无用。”
言罢,我还假意落了两滴泪。
逢场作戏,风尘之地,谁人不会。
我眼角含春,语调凄婉,就这么看着他。
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他到底是个只会读书,没经历过情场的呆子。
见我如此,脸色泛红,躬身向我行礼。
“兄嫂和睦,相敬如宾,还请姑娘另择良人吧。”
“和睦?你哥哥怎会来找我?相敬?你嫂嫂怎会不纳我?”
我一步一问,一直将他逼到墙角。
而后伏在他胸前,哭得凄凉。
如此,他便不能将我推开。
我余光瞥见他耳根微红,喉结滚动。
又听见他强烈的心跳声,呼之欲出。
呵,芝兰玉树,不过如此。
半晌,他握着我肩膀将我扶起。
我闭眼抬头,准备接收他无法遏制的情欲。
谁知,他竟将我推开了!
“商家有训,不得纳妓。”那声音低沉暗哑。
“呵,对!我是妓。你走吧!”
我将他推出门外,神情漠然,眼角还挂着泪。
隔着门,外面一声叹息,而后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我知道,他还会再来的。
3
阳春三月,我劝嬷嬷办了个赏花宴,云舒弹琴,我跳舞。
嬷嬷何等精明,长乐坊双绝,这能收多少银钱啊。
云舒同我一样是罪臣之女,却因是偏房所出,从小受尽冷眼,逆来顺受。
而我,刺史嫡女,从小被捧在手心,如珠如目,骄傲矜贵。
那又如何,如今我们还不是同在一处,任人鱼肉,不及牛马。
此次赏花宴,城中有名有姓的公子哥都来了。
赏花作诗,这可是出名的好时机。
果然,商怀玉也来了。
但他不是为了来吟诗作对,而是为了我。
因为,我偷了他的玉佩。
4
高岭之花,竟走下神坛,踏足风月之地。
众人惊叹之余,也不忘引他入座。
正巧离我极近,丰神俊朗,雍容闲雅,尽收眼底。
商怀玉着一身圆领鸦青长袍,腰间环着玉石腰带,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一曲舞毕,我入座为他斟酒,颔首微笑。
他对我低声道:“玉佩还我。”
我故作不明,只浅浅一笑。
他又捉住我手腕,声音诚恳,“那日若我言语冲撞了姑娘,还请见谅,可否将玉佩还我?”
我轻笑一声一只手顺势而上,攀上他的脖颈。
在他想要推拒之时,我又起身,只留罗纱从他胸前划过。
乐曲声起,我又翩翩起舞,摇曳身姿。
纵使对面的雍王府世子已看得两眼发直,商怀玉也只是低头喝酒,不曾抬头看我。
我知世子高添是为我而来,可今日我偏偏就晾着他,故意同商怀玉吟诗。
高添习惯了阿谀奉承,这一下没了面子自然是要发作的。
他觉得最好的就只能是他的,花魁是妓子里最好的,也该是他的。
他顺手就将身边的小丫鬟打倒在地。
正欲继续拳脚相加时,商怀玉起身了。
赶在他开口阻止之前,我先一步上前了。
此时上前,无异于找打。
我就是找打的。
不出所料,他狠狠掐着我的腰,数落我对丫鬟管教不严。
忽地又拿起桌上的酒壶,要我喝。
我故作娇羞,推开酒壶想要躲过去。
可是贵人发怒,岂容奴仆反抗。
见我推辞,他更是来火。
索性踢我膝弯,使我跪下。
捏开我的嘴,将酒壶往我嘴里灌。
烈酒从我喉间穿过,呛得我涕泪横流。
我一个女子,根本无力抵抗,席间亦无人敢上前。
惟有商怀玉,不知死活。
这原就是我的谋划。
自恃清高的君子怎会见死不救呢?
我被捏得发昏,听不见任何声响。
只余光瞥见,商怀玉用力抓住高添的手。
他眼角泛红,神色严厉地说着什么。
高添见状,狞笑着,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
5
僵持了一会,云舒喊来嬷嬷,这才救下了我。
回到房内,看着镜子前的自己,狼狈不堪。
头上金钗掉了一支,脸颊上还有青紫的指纹,颈间是方才残留的酒渍。
喉咙沙哑得说不出话。
这样的耻辱和虐待我早已习惯。
我拿出粉扑为自己补妆,商怀玉还没走,我还得待客。
我给自己画了个极为魅惑的妆容,一会儿还不将他拿下。
刚换好衣裳,便听到敲门声。
开门,我慢慢抬头,媚眼如丝。
他着实被我迷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姑娘,还好吗?”
他不是来要玉佩的吗?怎么会关心起我。
真是虚伪。
我若无其事,巧笑盼姿,“你是来要玉佩的?”
“非也,姑娘无事,我便走了。”
走?我还没勾引你呢。怎么能走?
我一把拉他进屋,要感谢他相救之恩。
我又替他斟了杯茶,还悄么在里面加了点料。
喝下去直教人情难自已,醉生梦死。
我将玉佩还他,“这玉佩是你你们商家的传家宝玉吧?”
见他满眼惊讶,便知我猜对了。
他抿了一口茶,“兄长告诉你的?”
我怎么觉着他的话里泛着酸味儿。
他到底还是喜欢上了兄长喜欢的女人了。
我轻笑一声,眼波流转,“是我自己打听的。公子的东西我自然是想多了解的,况且我也喜爱玉石。”
听我之言,他的耳朵又红了。
我并不喜欢玉石,而是我认得这块玉。
在它还是一块玉料,还未被商衡抢走前,爹爹原是准备给我做个玉锁的。
商怀玉又喝了一口茶便起身要走。
我蹲下身子,将玉佩系在他腰间。
他没想到我会如此,想拉我起来,却因站不稳又坐了下去。
我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元娘谢公子相救之恩,愿以身相许。”
他一手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搂在怀中。
见他眼梢微红,我知道药效起了。
我顺势扒开他衣领,抬头在他颈间亲吻。
细细密密的红印绽放在他颈间,他的头垂在我肩膀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就在我准备扯他腰带之时,他竟又推开我,夺门而出。
6
这也能停?
他是不是男人啊?
他是不是不行啊?
听我讲完后,白啸凡嗤之以鼻道。
我猜也是。
可这样,我还怎么勾引他,完成我的复仇大计?
白啸凡是个江湖草莽,朝廷的通缉犯。
半年前他被人追杀,身受重伤翻进了我房间。
我救了他,原想着他或许能带我离开这里。
谁知道他一没钱,二武功也不怎么样,三还是个通缉犯。
想来想去,就算跟他走了也报不了仇,反而有被追杀的风险,倒不如留在这等待时机。
一个月前他终于帮我打听到,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是刚从杭州府调来的,就是当年害了我们全家的罪魁祸首。
白啸凡坐在窗台上,吃着果子,笑嘻嘻地对我道:“我的功夫恢复了大半,不如我去帮你杀了他们,然后带你走。”
“我要自己复仇,我要他磕头认错。还要他们身败名裂。”
“真是个傻姑娘,坏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我就是要他对着爹娘牌位磕头认错。
当年商衡还是个地方小官的时候,遭人排挤,是爹爹护他,还对他多方提携,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他升官了,爹爹也没想攀附,可他却恩将仇报,陷害爹爹贪污军饷。
如此重罪,他怎么可以。
天威震怒,一道圣旨,全家皆亡。
所以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我要让他们商家也家破人亡。
可是,我在这里六年了,出不去。
那些男人都说爱我,要娶我,可一听到为我赎身要倾家荡产甚至丢官罢职,全都闭口不提了。
如今我只能以美色和一身讨好男人的本事再为自己搏一搏。
好在如今有小白助我一二。
白啸凡见我神情落寞,跳下窗台拉着我的手道:“你别急,哥哥帮你就是。”
我又白了他一眼:“你该叫姐姐。”
7
还没等小白想出办法,我的机会就又来了。
十日后,世子高添新开府邸,他点名要我去助兴。
没想到,商怀玉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以高添的性子,怕是想羞辱他。
看到他时,我正在院中的亭子里随着云舒的琴声起舞。
他驻足欣赏。
我心生一计,故意撞入旁边一公子怀中,他刚将手揽上我腰,我就又站起以罗纱撩拨另一位武将。
余光瞥见,商怀玉抿着嘴,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嗯,上钩了!
一曲终了,高添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院子中间。
“今日,乔迁之喜,院中女子侍从,大家随意挑选,只管尽兴。”
人群一阵欢呼。
原来他想羞辱的还有我,原来他给嬷嬷的钱是买欢的钱。
高添打了个酒嗝,神色暧昧地看着我,“不如就从……”
“我要元娘。”
商怀玉站在人群中,朗声开口,神色严肃。
周围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原来言之兄也是近美色的呀。”
“就是太急了些,哈哈哈哈。”
“男人嘛!”
“那可是元娘啊,只可惜被他先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