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卉的目光被难以置信浸染，“所以，你从小装作残疾，就是为了不继承顾家？”
顾景琛点头，“是。虽然我年纪比顾霖之小，但我也算是某种意义上正室所生的嫡子嫡孙，在顾家这样还能在生活中处处可见到封建残留的大家族，很看重血统。如果我是个正常的人，肯定会被迫接受承担整个家族的责任，但我是残缺的，残缺到双腿残疾可能不会拥有后代，所以他们便将我从继承人的名单里剔除了。”
苏卉看进顾景琛的眸子，明亮的瞳光缓缓流淌着水波，而在那水波里她看到了自己。
她嘴边慢慢拉开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同时她的双臂张开，“来吧，无家可归的小朋友，姐姐给你个温暖怀抱。”
这不像是苏卉会说出来的话，但她这个人更愿意遵从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这么做了。
在她眼里，顾景琛现在就是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小可怜，而极少同情心泛滥的她却对他心软了。
苏卉主动投怀送抱，顾景琛自然欣然接受，他紧紧环住她的腰，将下巴垫在她的颈窝，脸部紧贴，他轻轻道：“我刮胡子了。”
苏卉眨眨眼，“我知道啊。你留胡子显老，过两年再留，我允许你再装两年嫩。”
顾景琛嘴边的笑意更深了，“所以说，你过两年也会在我身边？”
苏卉刚刚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被顾景琛钻了语言空子，一时语塞。
顾景琛又说道：“我听你的话，把胡子刮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做刚刚没做完的事。”
苏卉想起刚刚那个迷乱的吻，脸色涨红，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
她本能推开顾景琛却被顾景琛抱更紧，顾景琛无奈地笑道：“那就不做，多让我抱会儿总可以吧。”
相比前一个，后一个要求明显可接受许多，苏卉没理由拒绝，但她看顾景琛为了抱住坐着的她两条大长腿委屈地弯曲着，一时不忍，于是提议：“要不去一起床上躺会儿，你这两天也没睡好吧。”
顾景琛身子一僵，他将目光缓缓跟苏卉的眸子对上，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今天她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苏卉却以为他不想，赶紧别过脸去，心虚地道：“你你你不想就算了。我…我也就那么一说！”
顾景琛双手捧着她的脸，强行让她看着他，“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先帮你吹头发，然后你陪我睡觉。”
苏卉扒拉下他的手，“你可别祸害我头发了！我自己来，你去床上等着！”
她还对顾景琛上次给她吹的发型心有余悸，才不用他嘞！
顾景琛却固执地先她一步拿到吹风机，并且借助身高优势举得高高的，苏卉跳了两次没够到，只能叉着腰瞪着他，“顾！景！琛！能不能别那么幼稚！把吹风机还我！”
顾景琛得意一笑，“不能！”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不会，你得让我练习啊！”
苏卉被顾某人好学的态度打动，虽不情愿，还是牺牲了自己的头发让他练习。
几分钟后，头发被吹干，苏卉看着镜子里自己头顶格外蓬松的发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看来让顾景琛能够熟练运用吹风筒帮她吹头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品，顾景琛赶紧把苏卉抱离梳妆镜前，将她到床上后，他一骨碌将苏卉卷进怀里熟熟睡了过去。
苏卉苦笑，嘴边挂上了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甜蜜，她柔嫩的指尖缓缓爬上顾景琛的脸，似有似无地抚摸着他眼睑处的青灰。
她知道他一定很累，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
无论怎么样，顾家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人心都是肉做的，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一刀两断而没有一丁点的留恋与不舍。
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不，他平时不会跟她说那么多话，他也难过地想倾诉吧。
苏卉放下手，习惯性将之放到顾景琛的腰间，没过多久，她也随顾景琛睡了过去——那是一个没有梦境的睡眠。
*
苏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她是被一阵阵说话声吵醒的。
她一睁眼，就看到顾景琛单只手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不太习惯，被他吓了一激灵，“顾景琛，你干嘛？”
顾景琛笑而不语，伸了个懒腰后，下床伸展了两下身体。
苏卉的目光情不自禁跟着顾景琛的身影。
因为他现在上半身穿了一件轻薄款黑色羊毛衫，羊毛衫随着他的动作紧贴他的身体，将他腹部的肌肉块勾勒的一览无余。
苏卉不禁在心中赞叹，想不到顾景琛身材这么好。
不愧是每天早晨晨练的人！
顾景琛本就是故意让苏卉看的，他轻而易举捕捉到她的目光，挑了挑眉问道：“好看吗？”
“嗯！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房间装修真心不错！”
苏卉就像没听到一般，心虚着目光四处乱飘，嘴里也是所问非所答。
顾景琛轻笑。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痛哭声。
苏卉疑惑，“怎么了这是？”
顾景琛耐心地为她解释，“既然现在我跟顾家没关系了，我也不用遵守顾家的规矩，我把老宅送来的佣人都送回去了，其他的佣人也就地解散了。以后家务活忙不过来请钟点工就行。别墅里也没了那么多人走动，也能清净不少。”
苏卉恍然不悟，“所以，现在外面的都在依依惜别。那我还是过一会儿再出去吧！我最讨厌看见分别的场面了。”
顾景琛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一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数十号人分几队鱼贯而出，走走停停，很是不舍。女人们手握着手，红着眼眶，男人们则相拥告别。
苏卉叹了一口气问道：“他们一起工作多长时间了？感情好像很深厚。”
顾景琛回道：“我十八岁就搬出老宅了，算一算，有十一年了吧。”
十一年…
人生又有几个十一年。
苏卉又问：“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不只有一次想摆脱顾家吧，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下定了决心？”
顾景琛没马上回，他侧眸看向肩膀只有一拳之隔的苏卉，目光落在了她脖颈处的疤痕。
她抱怨过，如果他不娶她，白芷便不会为难她，所以他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