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即使死了一个宫女，一切还是照常举行。
我站起身来，前往我的受封礼。
我和戴清河相视而笑，却在背对他时，眼里是一片冷意。
完成册封礼回到寝殿后，戴清河拿出了一份请柬。
我拆开请柬，里面是熟悉的娟秀字迹。
“北晋皇帝为他的贵妃举行生辰礼，特意派遣使者送来请柬邀请你前去。”戴清河如是说道。
这笔迹明显出自姜顺，看来她便是这所谓贵妃了。
“阿顺的生辰，自然是要邀请我的。”我收起请柬。
“你要去吗？”
“妾自然是听陛下的安排。”
“你自然要去，更重要的是，看看姜顺的任务做得怎么样了。”戴清河的眼里流露出狡黠和得意。
“是。”我低下头，谦卑回道。
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北晋。
我被安排到贵宾席上，这时，我听见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
转过头去，却是男装打扮的上官荷。
“黄公子跑来此处又是做甚？”我不禁莞尔笑道。
“晋国皇帝陛下召告天下欣赏绝世美人，我岂有不来之理？”
“胆子真大，北晋的人若是知道你是谁，怕不是当场就要把你给砍了。”我在她的耳旁低语。
“这哪有看美人重要，喏，你看，美人来了。”
顺着上官荷指的方向看去，高楼之上，北晋皇帝和一绯衣女子并肩而立。
女子明明身着艳丽之色，却无端衬得她愈发高雅如兰，遗世独立。
无论下面是怎样觥筹交错，女子始终冷若冰霜，似一座冰山美人。
皇帝似乎很想让女子笑一笑，女子却始终不为所动，只在皇帝蹲下身来，模仿猎狗一边大叫一边奔跑时，女子的嘴角才勉强呈现一丝笑意。
“阿顺，你笑了，你终于笑了！”皇帝激动地将女子抱进怀里。
这皇帝莫不是疯了，我不禁腹诽。
女子并不理会他，独自下了高楼，皇帝急忙跟了上去。
“姐姐……”姜顺走到我面前，小声叫道。
“原来是姐姐，有失远迎……”皇帝也凑上来讨好道。
“我要和姐姐说话，你不许跟着我。”姜顺挽着我离开了喧哗之地。
姜顺长大了，美得触目惊心。我们来到一处庭院休憩，姜顺遣退了所有侍女，只余我们姐妹二人。
“阿顺，委屈你了。”我握住她的手，她被送出去的时候，尚未到及笄礼的年纪。
“我不委屈，反正不被郑国送出去，也会被你和父皇送出去。那天路过你的宫殿，我听见你和父皇讨论要把我送给谁，阿姊，你有把我当作妹妹吗？我不过是你们讨好他人的礼物罢了。”
“阿顺，是我错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我知道你是受郑国皇帝的委托来看我的，那也请你转告郑皇，北晋的前朝后宫都已经是一片乌烟瘴气，请他放心。”姜顺看向我，眼神却支离破碎：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在被送来北晋前，郑皇曾强占于我，我不知道你是相信自己的妹妹还是相信自己的丈夫。如果可以，我只求你杀了他。”
姜顺起身离去，桌上只余一瓶北晋独产的剧毒。
11
我颤抖着收起那剧毒，默默看着姜顺的背影越来越远。
回到郑国后，我发现戴清河又纳了好几个妃子。如今没有朝阳的阻拦，他自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只是没想到我居然会在一个妃子的身旁看见熟人，沈玉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成了妃子的贴身宫女。
我顿感不妙，不出所料，那妃子随即在戴清河面前指控我的孩子并非戴清河亲生。
我步入后殿的时候，戴清河端坐于主位神色冰冷，那妃子也已经跪在地上多时了。
我装作镇定的神色跪下请安。
“阿柔，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戴清河语气温柔，眼神却如刀般审视我。
“清者自清，妾没什么好说的。”
“娘娘倒是镇定，要不是妾的宫女认识娘娘，恐怕陛下就要被你给欺骗了！”那妃子拍了拍手，示意沈玉蝶进来。
只可惜过了半响，也不见有人进来。与此同时，宫人禀报，沈玉蝶的尸体发现于枯井。
“姜柔，你好狠的心，竟然对我的宫女下手！”妃子指着我大骂道。
“来人，把她给拖下去。”戴清河不耐烦地示意宫人将那妃子拖走。
染指这样的皇家秘辛，估计她也是没法活下去了。
戴清河走下主位，挑起我的下巴：“到底是不是？”
“妾是清白的。”
“姜柔，你若是骗朕，朕会让你万劫不复。朕保证，你会比沦为军妓更加悲惨。你现在坦白，朕还可以赐你一杯毒酒。”
“妾是清白的。”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朕会调查清楚这件事，先从你的婢女查起吧。”
话音落下，婵娟也被拖了出去。
婵娟受尽了罚，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去。被送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我没有辜负女皇陛下的委托……”病床上，她一直喃喃着这句话。
即使婵娟没有说出去，当初知道这事的人，我也并没有除尽，戴清河迟早会找到真相，我该怎么办？
我埋在被子里，思绪乱作一团。
“怎么办？要不我把皇帝杀了吧……”耳边传来男人的气息，我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别怕，是我。”张平将我拥入怀中。
“怎么是你？”我惊慌地看着他，他是一身太监的打扮。
“是我，要不是沈玉蝶，我也不可能找到你，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沈玉蝶是你杀的？”
“是的，要不是她，我们怎么会分开，我本来早就杀了她，谁知让她给跑了，最后居然是混进宫里来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世上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是个小侍卫？我一直在江湖闯荡，伪装侍卫进宫，不过是喜欢光明正大杀人的感觉罢了。”
“那你应该去当刽子手，保管你杀个够。”我冷冷说道。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阿柔你真聪明。”张平亲吻我的头发：“说真的，要不要我杀了那皇帝，我真害怕他会对你们母子下手。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当皇帝，我们两个再在一起，岂不美哉？”
我的眼神逐渐冰冷：“他自然是要死的。”
12
我要他死，不是死在张平手上，而是死在阿顺的毒药上。
这毒药无色无味，只是一点点下在他饮茶的杯壁上，便能营造出久病不愈的假象。
我看着他饮下掺杂着毒药的茶水，心里升起数不清的痛快。
戴清河的病一日一日地重了，终于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没人知道他得了什么病，这北晋独产的毒药令太医们束手无策。
我搀扶着他喝下药汤，却不知我在药汤里也下了毒。
“朝阳……朝阳她来索命了……”戴清河的眼里满是惊恐，看来他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不仅仅是朝阳，我的父皇母后，我梁国的将士，都来索命了……”我在他的耳畔低语。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接着吐出了一口血。
我冷笑着看他：“你不是一直在查吗？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孩子，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孩子的父亲，也在这里呢！”
话音落下，张平缓缓走到我身边，牵住了我的手。
他想要大叫出声，却被张平捂住口鼻。
“没有用的，我已经把人都撤走了。”我冷冷地看着他。
张平这才松开了手，我把张平的手放到我胸口上：“张平，你想我吗？”
张平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在这里好好地亲近我吧……”
在一片杂乱的声响里，戴清河咽了气。
我趴在张平的胸膛上，泪水湿了一片。
在铁血手段的镇压下，我将皇儿扶上了帝位，我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
其间有不服的人，都被张平一家家暗杀了，久而久之，自然就服了。
而此前一直造反的梁国余部，也在听闻我执政后选择了归顺。
至此，郑国内部终于实现了安定。此后，趁着北晋内乱，在姜顺的里应外合下，我又一举攻克了北晋。姜顺却在尘埃落定后，不见了踪迹，我找遍了北晋也没找到她。
也在这时，婵娟不见了。
南晋成了悬在我头上的剑，若是上官荷以皇儿的身份要挟与我，郑国岂不任由她们拿捏？就在我愁眉不展之时，婵娟回来了，带着一个襁褓。
“南晋政变，女皇陛下被她的侄儿暗杀了，余部也被屠戮殆尽，婵娟一直待在郑国才将将逃过一劫。陛下临死前，将公主交与属下，属下只求娘娘能够念在昔日交情上，保公主一条活路。”
我接过婵娟手中的襁褓，婵娟也在此时松了一口气：“如此，婵娟可以放心地去为陛下报仇了。”
我望着婵娟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上官荷如此优秀的女子，都难逃厄运，迎接我的又会是什么呢？要提前把宗族男子都杀光吗？
这时，怀中的女婴忽然啼哭起来。
熟悉的记忆再次被勾起：
“只求娘娘看在云心曾帮过您的份上，多生慈爱，少见杀戮。”
被我捂住口鼻，关在柜子里失去呼吸的女儿……
我抱着襁褓，嚎啕大哭起来。
哭泣过后，我抹掉眼泪。
也许张平不好控制，也许宗族男子狼子野心，也许无数人不忿于我的统治，我都有绝对的耐心和勇气和他们斗到底。
……
在一片寂静的江面上，一个渔妇模样的女子正在编制渔网，渔夫模样的男子坐在一旁傻傻地为女子扇扇。
“老东西，你说姐姐她还好吗？”女子望着渺茫的江面，忽然开口问道。
“你姐姐吞了孤这么大一片江山，孤看她好得不得了哦。”
“和我过普通的生活，你后悔了？”
“没有没有，和阿顺在一起，孤从来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