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到宫里后，戴清河并未给我名分。
我这才知道，戴清河虽继位为帝，朝阳公主却依然对他有着病态的控制。可怜他一个皇帝，后宫中一个妃嫔也无。
纸终究包不住火，我怀孕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朝阳耳中。
奇异的是，按照朝阳的脾气，她居然没有闹到戴清河面前。
“你说，朝阳为何没有动静？”戴清河一面抚着我的肚子，一面问道。
“要么，她长大了，要么，她心里有鬼。”
“确切地说，朝阳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公主府了。她究竟在干什么？”
“陛下想要我打探一下吗？”
“没错，公主府的人对朕格外戒备。”
“姜柔领命。”我笑着看他。
我派出了婵娟，她其实是上官荷给我的人。婵娟回来后告诉我，公主府里，居然有奶娘出入。
就算朝阳与人苟合，生下孩子，以她的性格，倒也不会如此遮掩。当我将消息告知戴清河时，却见他霎时变了脸色。
“先帝死前，曾给朝阳留下一道秘旨。没人知道这秘旨写了什么，但朝阳拿着它，就如悬剑于顶。”
“无论如何，朝阳不过一介女流，何以撼动您的位置？”
“我只怕先帝会传位于她的孩子。”
“这是何意？世上从未有传位于外孙的惯例。”
“不，不是外孙，我只怕这孩子是我的幼弟呢。”戴清河冷笑出声。
“什么？”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谁不知道朝阳和先帝那点腌臜事，先帝痴迷于那妖妃，朝阳又和那妖妃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戴清河抚摸着我的脸：“宫廷，真是肮脏啊。”
“既如此，那孩子留不得。”
“朝阳也留不得。”戴清河站起身来：“你想办法把那孩子弄到宫里来，朝阳为找孩子必定会闯入皇宫，再以谋反罪将她处死。”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处死自己的妹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一切都如计划运行，我让云心照顾朝阳的孩子，那不伦的孽种天生体弱，让云心好生心疼。
朝阳夜闯皇宫，正落入早已埋伏好的圈套。
正当弓箭手要射死朝阳时，几个服侍先帝颇有声望的太监却将朝阳牢牢护住。
迫于无奈，戴清河只能先将朝阳关进了天牢。
在戴清河的示意下，我来到了天牢。朝阳虽入狱，却仗着先帝的宠爱，在狱中依旧维持着一个公主的体面。
“秘旨在哪？”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叫戴清河来见我。”朝阳高昂着头颅。
“他不会来见你的，他希望你快点死。”
“为什么，我明明对他那么好？”朝阳的声音带了委屈。
“因为他嫌弃你，因为他怕你抢了他的位置。”
“嫌弃我？为什么？”
“他知道你和先帝的事。”
“哦，是这样，可是我不是自愿的呀……”朝阳无助地蹲下来：“我还以为哥会心疼我呢。”
她痴痴地笑了，眼泪却从脸颊滑落。
“秘旨在哪？”我再次问道。
“烧了，我怕威胁到哥的皇位，接过圣旨的时候就已经烧了。”朝阳已经宛如失去了灵魂。
已经得到了秘旨的消息，我本可以肆无忌惮地报她羞辱我之仇，如今却在看见行尸走肉般的朝阳后，复仇的火焰寂然无声。
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听见一声巨响。
朝阳自尽了。
9
得知朝阳自尽，秘旨也已烧毁，戴清河兴奋不已。
悬在他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姜柔，你真是朕的好帮手，若你生下皇子，朕就封你为妃！”
“只要陛下高兴，姜柔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朝阳的孩子还养在我宫里，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戴清河握住我的手：“阿柔，斩草自当除根。”
“妾明白了。”
我隐约明白为什么当初会败在他手上了，大概是不够绝情狠毒罢了。
我将毒药放在炭火里熏烤，毒药剂量微弱，对成人无效，幼儿却在这毒药日复一日的浸染中渐渐虚弱下去。
只是云心见婴儿一天天萎靡，慌得在我面前落泪。
这个单纯的宫女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注定是活不下来的。
这个生命逐渐消亡，我肚子里的生命却要出生了。
我早已让婵娟在民间买来一个男婴，我生下的，只能是男孩。
天不遂人愿，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婵娟将男孩抱到我身边，我正打算将女婴装进食盒里丢弃时，门边传来稳婆慌乱的声音：“皇上来啦！”
尽管宫女再三阻拦，戴清河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
身旁的女婴还在大声啼哭着，我咬咬牙，一只手捂住了婴儿的口鼻。
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哭下去，如果戴清河发现我偷梁换柱的事，我所筹谋的一切都完了！
婴儿终于不再哭泣，我将她藏在了柜子里。
这时，戴清河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阿柔，朕来看你们母子了。”
我挤出一个笑容：“陛下来得真巧，您一到，皇子就不哭了。”
戴清河笨拙地接过装着男婴的襁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他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的皇长子！”
我笑着看他，心里却升起无限的悲凉。
戴清河终于走了，我让婵娟从柜子里拿出女婴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娘娘，您付出了这么多，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婵娟颤抖着安慰我。
“把她埋在花园里吧，别让人看见。”我抱起男婴，眼泪滴落在襁褓上。
皇子的满月酒和我的册封礼几乎同时举行。
就在我穿戴好礼服，准备前往受封的时候，几个宫女跌跌撞撞地跑到我面前：“娘娘不好了，云心姐姐站在城墙上，说要见您呢……”
我急忙跟上宫女，来到城墙边。云心抱着一个襁褓，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云心，你在干什么，快下来！”我大声吼道。
“娘娘，是您毒杀了世子。”云心怜惜地抚过襁褓：“即使朝阳公主罪大恶极，稚子又何辜！”
“那又干你什么事，你给本宫下来！”
“娘娘您曾经为人欺凌，如今也要欺凌别人吗？还是说，掌权之人，皆是冷血冷心之徒？云心别无所求，只求娘娘看在云心曾帮过您的份上，多生慈爱，少见杀戮。若能如此，云心死而无憾！”
话音未落，云心便如一片白羽般坠了下去。
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云心，无论是她素不相识却替我挨打，还是为了一个罪人之子而在我面前自尽。
勾心斗角的宫闱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
我无力地跌落在地上，心里仿佛长出了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