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宣读完圣旨后,负责勒死殉葬妃嫔的侍卫走了进来。
我关上门,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贿赂自称张平的侍卫。
“娘娘,无功不受禄,您还是把钱留着下面去花吧。”张平将银两退了回来,接着低声说道:“得罪了。”
他将白绫套在了我的脖子上,动作却格外轻柔。
我顺势抚摸上他的手,语气带了哭腔:“我自知难逃一死,只是心中尚有遗愿,还求郎君成全。”
我转头泪眼盈盈地看着他,梨花带雨,好不动人。
“娘娘请讲,若是张平力所能及之事,定会为娘娘办到。”张平红了脸,似乎是被我盯得不自在。
“我虽入宫为妃,却还未尝过男女之事,陛下年迈体衰,还未动作便已睡去,人生短短,还求郎君帮忙,让我成为一个女人后再去赴死吧……”我将头靠近男人的胸膛。
“娘娘的胆子真大。”我听见张平干哑的声音。
随即,张平狂风骤雨般扑在我的身上,我竭尽所能地迎合讨好他,我能不能活着出去,就全靠这个面带青涩的男人了。
风雨平息后,张平看着雪白丧服上的殷红血迹出了神。
我柔弱无骨地躺在他怀中:“我心愿已了,本该慨然赴死的……只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若有来生,愿与郎君再续前缘。”
话虽如此,我还是禁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姑娘……”张平摩挲着我的脸颊:“我又怎么忍心对你下手呢?”
“郎君可想此后有妾身服侍左右?”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
“娘娘这是何意?”张平疑惑地看着我。
“我有侍女不忍见我赴死,已经决意为我替死,尸身就在床下,外貌体型皆与我相仿,郎君可以此交差,我再换上侍女衣服同郎君还家。”
我用衣衫拭泪:“我与侍女彼此陪伴良久,情深意重,我虽再三阻止,她还是做了傻事,我知这于理不合,可是,我终究不能浪费了她的一片心意啊……”
我一面低头哭泣,一面偷偷观察张平的反应。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似青涩单纯的少年,却在听到这番话后,眼神透露出几丝玩味。
“娘娘的胆子真是大极了。”张平轻笑起来:“我会让你如愿的。”
6
张平将侍女的尸体拖了出来,为尸体换上丧服后,又用白绫伪装出勒死的痕迹。
随后,他用烛台灼伤了尸体的脸颊。
“娘娘反抗激烈,误触烛台,不幸毁容。”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不过片刻便已布置好剧烈反抗后的现场。
我不禁有些发愣,这样利落的手段,实在与他的外表不符。
“姑娘,走吧,我还要去交差呢。”他攥住我的手,眼神里却有哂笑的邪气。
他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事情出奇的顺利,当天我便来到了张平的家中。
出乎意料的是,他已有妻子,见他握着我的手,便气得要上前殴打于我。
张平立即将我护在身后,抓住了他夫人的手腕:
“沈玉蝶,若不是你父亲于我有恩,我绝不可能娶你为妻。如今我已遇心上人,你若不知廉耻,肆意妄为,休怪我翻脸无情!”
“夫君……”沈玉蝶委屈巴巴地看着张平,看向我的目光却是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滚!”张平越过她,牵着我到了卧房。
接下来的日子,张平与我恩爱有加。夜深人静之时,我看着枕边张平青涩乖巧的面容,心中思绪万千。
兜兜转转,竟委身于一个无权之人。何年何月,才能报仇!
张平又要离家了,出门前,他在我额上落下一吻:“等我。”
可我终究是没能等到他归家,张平一走,沈玉蝶竟将我卖到了天香楼。
被迷晕的我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浓妆艳抹的老板娘双手抱胸,朝我啐道:“亏老娘花了五两银子,肚子里居然还揣着一个!小的们,给我把她肚子里的东西踹下来!”
几个打手不怀好意地朝我走来。
我来不及思考,直直往门外跑。
就在这时,一个打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毫不犹疑地张嘴去咬肩膀上粗大的手指,力道之大,我尝到了血液的味道。
趁着打手惨叫收手,我几乎是用身体将门撞开。
门外是一片花天酒地,我的目光四处流转,最后落在一个衣着不凡面容秀美和善的男子身上。
“公子救我!”我跪在他身前:“我已有身孕,求公子救救我腹中小儿……”
老板娘追了上来,男子将我扶了起来。
“黄公子,姑娘不懂事,打扰您了……”老板娘谄媚笑道。
黄公子没有说话,只是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银票:“我买下她了。”
老板娘自是欢天喜地地退下了,黄公子带着我走出了天香楼。
“你叫什么名字?”马车上,黄公子忽然开口。
我本想念个假名,却在看见他一双真诚的眼睛后脱口而出:“我叫姜柔。”
“姜柔……我知道你的。”黄公子温柔一笑,随后取下了发冠,青丝如瀑:“我是上官荷。”
上官荷,南晋女帝。
7
我早听说过上官荷的大名,乱世诸侯林立,她一介女流割据晋国,自立为帝,震悚天下。
她自是我所崇拜之人,梁国灭亡前,我曾以她为例,求父皇予我太女之位,却只得到了父皇的掌掴。
“你……你真是上官荷?”我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会来郑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自是了解敌情,顺便周游列国罢了。”她微微一笑:“早闻公主大名,本待公主统率梁国,两国交好。只是世事难料,却在此处相逢。”
“我早已不是公主了,如今平头百姓尚且不如。”
“天下之势,一时河东,一时河西,世事还未可知,公主又怎知不会卷土重来?公主若有心复国,我自当全力相助。”
“陛下说笑,我孤身一人,身份低微,何谈复国?”
“身份低微只是暂时,公主若有心积攒权势,何愁复国不成?如今,公主只是缺一个向上的契机罢了。”
“只恐怕难就难在这契机上了。”我叹了一口气。
“公主与郑国新皇有旧?”上官荷歪头看我:“何不借腹中胎儿攀龙附凤,重回宫闱?”
“陛下的意思是……”我不敢置信地望向她。
“十日后,新皇将往西山祭陵。”上官荷顿了顿,又说道:“公主,血脉,其实是最不重要的。”
“你为何要帮我?”我疑惑开口。
“同为女子罢了。”上官荷朝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西山,林木苍苍,在上官荷的帮助下,我了解到戴清河的踪迹。当戴清河祭祀完,启程回宫时,却见林木深处一道幽灵般的身影。
“清河……”如怨如诉,如泣如慕。
戴清河随即下马,独自朝林中跑去。
“姜柔,是你吗?”他一把拥住我,不可置信地问道:“朕以为你死了……”
“我没死,却比死了更难受。”我看着他的眼眶早已湿润:“原来你如此恨我,一次次将我往绝路上逼。我应该恨死你了,可是我还是想见你一面,我真是犯贱……”
“你太高傲了,当初只要你向朕稍微服软,朕又何尝不会放过你?”
“那我现在服软还来得及吗?”我望着他,随即跪了下来,舔舐他垂下的手掌:“给我一个回到你身边的机会,好吗?”
他抬起我的下巴:“臣遵命。”
事毕,他用龙袍将我裹紧,抱着我到了马后的轿辇。
人的底线终究是可以无限降低的,正如此时此刻,我谄媚于仇人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