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话的是一位丫鬟。
而她的主子倚欢郡主,这会儿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躲在她的身后,只探出半张雪白的小脸, 惊恐地望着那两只大麻袋。
“天呢,这麻袋里面怎么会装着人呀!”
是啊,麻袋里面怎么会装着人呢。
装着人也就算了,还扛到这里来了。
……是要送到这里来给谁看吗?
一厅的贵人们面面相觑,这种戏码他们熟,想要收拾谁,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对方的把柄甩出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辨无可辨。
他们也曾干过这样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那麻袋里面装着的,是在座谁人的把柄。
大家心中好奇,有人胆子大,又按耐不住好奇心,就叫嚷道:“活人怎么会装在麻袋里面啊?快打开看看啊。”
沈雪见也好奇,先前那两个蒙面黑衣汉子冲进来时,杨氏刚好拉着她说话,等她注意到厅内的异样,再抬眼,那两个黑衣汉子早没踪影了,就只留下两个大麻袋。
不过好奇归好奇,沈雪见并没有贸然上前去解开麻袋,太后还在上面坐着呢,得等这位老佛爷发话才行。
太后也被那突然冲进来的黑衣汉子吓到,这会儿堪堪才缓过劲来。
她忙下令让人将麻袋解开。
胧月郡主就叫来了两个下人:“快将麻袋解开!”
“是!”
两个下人恭声应“是”,一人握住一把匕首,直接在麻袋上面划拉了一刀。
沈雪见好奇地望过去,就见两个被捆住手脚的男人从麻袋里面拱了出来,最开始他们脸上的神情是茫然不解的,可当他们看见跌坐在地上,正正面对着他们的沈婉柔时,二人的神情先是一怔,接着愤怒起来。
其中一个男人恍然大悟道:“臭娘们,原来是你背后朝我们下黑手!”
另一个男人一口啐沈婉柔脸上去:“贱人,早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哥俩就该把你弄死!”
二人的话一下子在厅内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两人好像认识沈姨娘?”
“不是好像,是肯定认识!”
“看他们的穿着和行事作风,好像是街上的地痞无赖之流,沈姨娘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啊?”
再看沈婉柔,两眼瞪得溜圆,仿佛大白天看见鬼一般地瞪着从麻袋里面钻出来的两个男人,本就已经够白的一张脸,这会儿直接吓得没了血色。
震惊和恐惧全都写在了脸上面。
沈雪见眯起眼眸,看看她,再看看那两个从麻袋里面钻出来的男人,心中若有所思。
一个深宅后院中的妇人,却和外男来往密切,而且这外男还是街头上面晃荡的地痞无赖。
还有那二人方才说的“晚上”、“弄死”……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沈婉柔该不会和他们有什么牵扯吧?
她心中才这么想,一道怒吼忽然蓦地炸开。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认识我府中的姨娘!”
是谢临川。
男人的直觉让他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把剑,锋利的剑刃直接抵在了其中一名男子的脖颈上面。
剑刃入肉半分,那男人的脖颈上面流出鲜红的血迹,恐惧和刺痛感一起蔓延开,他惊恐地转动着眼珠子,这才发现四周都是人,而且个个都穿着不俗,一看就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那男人顿时就怂了,也吓傻了,涕泪横流地求饶道:“大爷饶命啊,我们不知道那女人是您府上的姨娘啊,我们要是知道的话,就是再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动她呀,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求……”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谢临川像只被激怒的凶兽,两眼猩红,咆哮着将剑往前一送,直接捅穿了他的脖子。
噗——
鲜血喷出,他那同伴被喷溅了一头一脸的血,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色,鬼哭狼嚎着想要逃。
可他双手双脚被捆,又哪里能逃得了,反倒是他不断的挣扎翻滚间,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面掉了出来。
鲜红色的一小块布。
刚好就掉在了沈雪见的脚边,她下意识地垂下眼帘看了一眼,下一刻,她便不免得蹙起了眉头。
同为女子,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块红布是女子用的肚|兜。
红肚|兜不稀奇,能让她蹙眉的是,那肚|兜一角绣着的一个“婉”字。
也就是说,这红肚|兜,是沈婉柔的。
女人贴身穿的肚|兜,却从男人的怀里面滚了出来,其中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沈雪见蹙眉,倒不是因为她意识到沈婉柔完蛋了。
在她这里,不管是沈婉柔还是谢临川,两人都是她的生死仇敌,别说他们在外面偷腥,这二人就是在外面捡屎吃,她也乐见其成。
她只是没想到,沈婉柔竟然这么大胆,真敢在外面胡来。
而且胡来的对象,还是这般的……
沈雪见抬起眼眸,先看看那位被一剑捅穿脖子已经没有气息的,再看看另一位鬼哭狼嚎尿了一裤裆的。
然后她将视线移到了谢临川的身上。
平心而论,谢临川渣归渣,但是他一身皮相着实生的好。
更不要说他皇家子嗣的身份了。
和麻袋里面钻出来的那二人,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结果他这团云,却被地上那两坨泥给玷污了,他的愤怒可想而知。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谢临川一剑捅向那位尿了一裤裆的男人,抽出来的剑又不停歇地捅进了沈婉柔的胸膛里。
三条人命,转瞬即逝。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整个大厅里面鸦雀无声,唯有谢临川粗重的喘|息声回响。
就连沈雪见都屏住气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婉柔看。
谢临川的那一剑,想来应该是直接捅在了沈婉柔的心脏上,以至于沈婉柔临到死都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唯有一双眼睛瞪大到极致,眼睛里面还保留着最后一刻的惊恐。
从郡主府出来,都快到凌王府了,沈雪见眼前浮现的还是这双眼睛。
她想过很多种沈婉柔的死法,唯独没有想过,沈婉柔会死在谢临川的剑下,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以那样一种方式。
……太突然了,也太意外了,她有种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借着沈婉柔这个突然生出来的变故,老谋深算的太后当机立断,将御寒棉衣一事一股脑儿地全推到了沈婉柔的头上去,怒斥她品行不端,心怀叵测,欺上瞒下,罪大恶极……
太后一张嘴,怎么说都行,反正死人也没办法起来辩驳,在场也没有谁会在那种情况下,顶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去为一个罪大恶极的死人出头。
怒斥完了,太后又命人将沈婉柔的尸体用破席裹了,直接扔到了乱葬岗上去。
乱葬岗位处城郊的一座山头上面,那里不但是孤魂野鬼的最后归所,也是豺狼虎豹的觅食地。
那些被扔到乱葬岗上的尸体,除了一堆白骨,血肉全都进了这些野外霸主们的肚子。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碎尸万段吧。
沈雪见心中恍惚地想,同时又有些遗憾,遗憾谢临川还好好的活着。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用一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将整个郡主府一锅全端掉。
结果最后却只有沈婉柔一人折了进去,那母子二人却还好好的。
想想就生气。
谢遇瞥了她一眼,忽然说道:“今日的事情已经做到极致了,我们再往下深究,只会适得其反。”
“为何会适得其反?”沈雪见收住心中的思绪,侧过头去,不解地看着谢遇,欺君大罪啊,多好的机会,干嘛不能深究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