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那个大不敬的念头。
他真是胆大了,都敢将太后比喻成狗了。
太后是谁,那可是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连皇上见了都要恭恭敬敬行礼的存在。
即便是狗,那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狗。
……啧啧,他怎么又想远了。
忠叔轻啧两声, 对胧月郡主道:“郡主娘娘,请您让开。”
胧月郡主怎么可能听话地让开,她瞥了眼那足足有一个掌心宽的板子,仿佛已经从那黝黑的色泽上面,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太可怕了!
她绝对不能让那板子落在她儿子的身上!
胧月郡主收回视线,恶狠狠地望向忠叔:“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本郡主说话!滚开!”
忠叔:“……”
他虽为下人,可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次数……似乎还是第一次。
忠叔面色不变,嘴角甚至还上扬起了一抹谄媚的弧度。
然而细看的话,就能看见他眼底的冷意和寒芒。
可惜胧月郡主没心情细看,见他果然没敢再上前,她只当忠叔被自己震慑住了,心下微松。
只是还没等胧月郡主喘口气,一颗心又陡然吊起。
就听凌王怒喝道:“这里是凌王府,本王还没死呢!”
他说着,大步上前去,一把拽住胧月郡主的胳膊,直接将人拉开。
忠叔立马手一挥。
他身后那两个体格壮实的家仆,忙一左一右围上去,架住谢临川往长条凳子上一摁,啪——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虽闷却响,众人齐齐一抖,谢临川也没想到板子落下的速度这么快,他嗷地一声惨叫,五官瞬间疼到狰狞。
几乎是瞬间,他额头上面就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母亲!”他急忙扭头望向胧月郡主,嘶哑着嗓音朝她喊,“母亲!您别管我……您快把眼睛闭上别看!几十个板子而已 ,儿子能扛得住!”
反其道而行,这可比他直接开口求助效果好太多了。
果不其然,胧月郡主见他自己都挨上板子了,心里却还惦记着她,怕她看见了难受,让她闭上眼见别看,别管……她怎么可能不管,那可是她的儿子啊!
胧月郡主“啊”地一声叫,忽然扭过头去,张嘴就是一口咬在凌王的手背上面。
凌王吃疼,下意识地松开手,胧月郡主趁机挣脱开他的钳制,扑到谢临川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严严实实地护住。
忠叔只得让人停下。
胧月郡主则望向凌王,红着眼睛朝他嘶吼道:“谢明礼!本郡主要跟你和离!!!”
只要他们和离了,这凌王府的家法就再也管不到她儿子头上去!
谢明礼铁了心的要借着家法打死她儿子,除了和离这条路,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救她儿子。
人群再次静默无声,都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胧月郡主,那可是和离啊,被和离的对象还是凌王,皇上最看重的嫡亲弟弟!
……郡主这是疯了吗!
继怀疑谢临川是不是疯了之后,凌王府众人又开始怀疑胧月郡主是不是也疯了。
而躲在人群中的封寂,却是惊喜地挑了挑眉。
今天这出戏,胧月郡主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也没有给她安排任何戏份,因为他瞧不上胧月郡主的智商,担心她会演砸。
后来胧月郡主自己跑过来给自己安排戏份,他见效果还不错,就没有阻止干涉。
现在回头看看,他方才的决定可真是太正确了,因为让胧月郡主跟凌王和离,比让谢临川直接跟凌王撕破脸,最后再被驱逐出王府的法子强多了。
不管他们再怎么铺垫,做儿子的要跟亲爹断绝父子关系,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
但是胧月郡主若跟凌王和离,谢临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选择胧月郡主,从而彻底和凌王府撇清干系,还不会累及到个人名声问题。
从战术上来讲,这叫兵不血刃大获全胜!
这个惊喜砸下来的势头太猛了,饶是谨言慎行的封寂,脸上就难掩兴奋之色。
他立马给谢临川使了个眼色。
后者秒懂,接住他传递过来的信息后,忙挣扎着阻拦:“母亲不可!您不是一直都深爱着父亲吗!”
可他越阻拦,胧月郡主的决心就坚定,而他后面那句话,更是让她要跟凌王和离的决心,变得如磐石般不可动摇。
儿子当真不想离开王府吗?
当然不是,毕竟儿子刚才都直指凌王不配做爹。
可儿子却还是劝她不要跟凌王和离, 为什么?因为儿子知道她爱凌王!
儿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考虑啊,她又怎么能自私的不管儿子的死活呢!
想到这,胧月郡主的眼神变得坚定无比,她摘下手上的玉镯,高高举起:“谢明礼,这是当初你我成亲时,你送给我的玉镯, 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之间的夫妻情分,就如这玉镯一般,再无修复的可能了!”
她说完,手一松,玉镯啪嗒落地,瞬间碎裂成好几段,其中更是有数不清捡不起的碎屑。
当真就如她说的那般,再无修复的可能了。
凌王大为震撼,似乎没料到事情的走向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和离。
她竟然要跟他和离……
“胧月,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你确定要跟本王和离吗?”
凌王问道,他面上不见喜怒,竟然意外的平静和淡定。
一众围观的王府下人也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气,心中直呼好家伙,暗道今天这场热闹可真是太大了。
谢临川却是全身神经紧绷到轰鸣的状态,眼睛紧张地盯着胧月郡主,生怕她后悔退缩。
他恨不能代替她回答是!
可惜不能!
好在他还可以从别处使力!
谢临川深呼一口气,似是不支一般趴下去,受伤的那半边肩膀撞在条凳上面,带来剧烈的疼痛,他顺其自然地发出吃疼的闷哼声。
胧月郡主听见了,看见他肩膀处又开始往外 渗血,再看看他惨白的面色,满是冷汗的额头,她的心如撕|裂一般剧痛。
她是深爱凌王没错,不然的话,她当初也不会那样费尽心机地嫁给他。
即便是现在,她也依旧深爱着这个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不爱她啊!
这个男人的心里面,只有那个短命鬼贱人!
只有她的儿子才是真的心疼她,在乎她!
想到这,胧月郡主立刻迎着凌王的目光望过去,大声回答道:
“我想好了,我要跟你和离!”
似乎怕凌王不答应,她又故意去挠他的逆鳞。
“谢明礼,你最爱的女人不是那个短命鬼吗,现在我退出,成全你的至死不渝,你怎么反而又退缩了呢?”
不等凌王开口,胧月郡主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爱那个短命鬼,你对她的感情全都是假 的,你之所以做出这样一副深情的模样给世人看,只不过是想营造自己深情的形象,谢明礼,你可真是个令人恶心的伪君子啊,亏得那个短命鬼那般爱你 ,拼死也要为你生下一个儿子。”
“作为同样受你欺骗被你伤害过的人,我现在都有些同情那个短命鬼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看向凌王的目光中,全是赤果果的讥讽和厌恶,就好像当真像她说的那样,凌王在她眼里,恶心的令她想吐。
逆鳞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挠,凌王的怒火终于如火山式爆发。
“如你所愿!”
暴怒中的凌王并没有疯狂咆哮,反而是格外的淡定和平静。
只不过谁都能看出来,他这份淡定和平静下面,藏着怎样的暗流和凶潮。
那是一股足以将人粉身碎骨的力量。
沈雪见站在窗户边, 望着外面奋笔疾书的男人,只觉得这一刻的凌王,跟谢遇竟然出奇的相似。
她侧头望向谢遇,目光落在他平静而冷峻的侧颜上,默默将后面未完的话补上:都是越平静,越危险的人。
和离书不难写,很快就到了胧月郡主的手里。
沈雪见没有动,直到胧月郡主将和离书叠,揣起来,扶着谢临川要离开时,她这才扭头对谢遇道:“阿遇,我们出去吧。”
“好。”谢遇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让开位置。
丢失书信的人是沈雪见。
最着急的人自然也该是她才对。
沈雪见攥攥拳头,深呼一口气,抬脚就往外冲。
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等一下!”
说话间人已经冲到了胧月郡主的跟前。
她伸开胳膊将路拦住,语速急促地说道:“郡主,你们……您不能跟王爷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