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寂高估了虞老的人品!
又或者说,他低估了虞紫鸢的能量!
“虞老好歹也是三公之一,虽然他性子古板迂腐了一些,可他能苦百姓之苦,忧百姓之忧,绝对是个能切身实地为百姓考虑的好官,封寂这样做,完全都是为了老百姓,我就不信他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却还坚持要对封寂施以重罚!
鞭笞三十大板不算完,还要流放三千里,他怎么想得出来!
消息传过来,沈雪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将手上那张小纸条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看错,消息的来源也没有任何问题,她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面上响起一阵霹雳哐当的声响,一只茶盅从桌面上飞起,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谢遇推门进来,侧身避开飞溅过来的碎瓷,再看眼屋内的狼藉,目光迅速落在沈雪见身上。
他眼神一缩,忙大步过去,抓起她的手查看。
她刚才那一拳力道没控制住,五根指骨,有四根破皮了,渗出鲜红色的血迹,而她的肤色又是那种冷白色调的,红与白的鲜明对比,看起来颇
“春竹,去拿伤药膏。”谢遇的声音很冷,面色也很沉,像风雨欲来的天际,周身气压低沉的令人胆寒。
沈雪见还是头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本来想说自己手上那点儿皮外肉没事的,此时见谢遇动了真怒,她也不敢再逞强了,忙给春竹使了个眼色,示意春竹赶紧去拿药。
等春竹将药拿来,她接过药瓶,塞谢遇手里去,然后乖巧地伸出自己“受伤”的爪子,让谢遇给她上药。
她将一身坚硬的盔甲全收起来了,配合地做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经受不住半点风吹雨打的娇弱女子。
……娇弱女子应该都很怕疼得对吧?
沈雪见回想了下自己参加过的闺阁女子们的聚会,那些贵女们都是怎么叫疼的?嗲嗲的,像猫儿叫唤一样,还喜欢在每句话后面加一个 “呀”字……
她试着在心里面演练了一遍,周身立马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自己把自己恶心的哆嗦了下。
误以为她疼到哆嗦的谢遇:“……”
他抹药的动作一顿,面色缓和下来,放柔了声音对她说:“疼吗?再忍忍,我轻一点。”
他手上的动作果然更加轻柔了,每次抹药膏之前,会先轻轻的往伤口处呼气,呼出的气息柔和中有带着股子清凉。
误打误撞弄出逼真效果的沈雪见:“……”
说实话,手上的这点伤,放到以前,她是真的不会多看一眼的,更不要说刻意涂抹什么伤药膏了。
像他们这种喜欢舞刀弄剑的人,这种程度的皮肉伤,就跟日常梳头时不小心扯掉一根头发一样稀松平常。
一根头发而已,掉就掉了,谁还会大惊小怪的扒开头皮给那根毛囊抹药包扎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可是现在,见谢遇这样一副紧张的样子,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以前看来无所谓的小伤口,其实……还真的有点疼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矫情?
沈雪见没想到有一天,矫情这个词也会用到自己头上来,她忍不住噗呲一笑。
谢遇听见笑声,暂停上药的动作,狐疑地看向她,眼神询问:“笑什么?”
“没,没什么!”
谢遇不信。
沈雪见只好信口胡诌:“那什么……就是你往我手上吹气时,那感觉就像羽毛从上面拂过,痒痒的……我怕痒。”
这话倒也不完全算是她信口胡诌,因为气流拂过肌肤时,确实很轻很柔,像羽毛从上面拂过,不光痒,还有一种很奇异的|酥|麻感、让人心中生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不受控制,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不过后面那一种感觉,沈雪见是不会作死的说出来的。
谢遇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垂下眼眸继续给她上药。
沈雪见小心翼翼地观察他面色,想看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探头探脑的样子,活像一只大半夜钻出来偷食的馋嘴小松鼠。
谢遇刚好抬眼看见,愣了愣,意识到她在干什么后,他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起,然后在沈雪见眼眸一点一点瞪大,透出欢喜的光芒时,他又将翘起的嘴角压下去,故意板正起一张脸,语气严厉地对她说:“下不为列。”
这个“下不为例”,旁人或许听起来,或许还会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沈雪见能听懂啊,她立马挺直脊背,一脸严肃认真地跟谢遇保证道:“我保证,下次不管遇到再怎么让我生气愤怒的事情,我都不会再用拳头砸桌子了,更不会拿脚踢……总而言之,我绝对不会再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因为这样做解决不了任何实际性问题,只会令仇者快亲者痛!”
沈雪见一口气立完所有的保证。
活了两世,她还是头一次这样正儿八经的跟人做保证。
……这下谢遇应该不再生她的气了?
沈雪见心中才这样想,就见谢遇冷冷地瞥了她眼,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问她:“如果下次你再犯呢?”
再犯?
沈雪见立马正色道:“如果我下次再犯,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哼。”
沈雪见:“……”
“哼”是几个意思啊?
沈雪见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望着谢遇,后者和她对视,目光中透出让她心惊的冷酷决绝。
而更让她心惊的,却是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就听谢遇缓慢而坚定地对她说:“如果你下次再犯 ,就让你所遭受到的每一分痛,都反噬到我的身上,你伤一分,我痛十分。”
沈雪见:“……”
沈雪见:“!!!”
……
更鼓响过第三下时,雪又下上了,大团大团的雪花棉絮一样,塞满了整片天空,街道和屋脊上面全是厚厚的白色积雪,以至于现在哪怕夜深人静,当空不见皓月,视野也依旧足够清晰。
只要距离隔得足够近,对面人脸上的情绪,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可沈雪见却一脚踩空,险些滚下台阶去。
“姑娘小心!”
春竹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狐疑地问道:“姑娘,您是不是太困了?”
不怪她会有这样的疑问,因为一路上走过来,像方才那样一脚踏空台阶的类似事件,前面已经发生过两次了。
可她家姑娘的视力好得很,哪怕万籁寂静,天色黑沉, 她家姑娘也能精准地避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
更何况今夜虽然无月,但是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绝对和伸手不见五指不沾边。
可她家姑娘却仿佛瞎了眼一样。
沈雪见也意识到自己走神走得太厉害了。
没办法,实在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从谢遇的话里面回神。
谢遇的那句“你伤一分,我便痛十分”,简直就像一个魔咒般套在了她的脑袋上面,她耳膜嗡嗡头晕目眩,眼前飘荡的全是谢遇跟她说这话时的神情,眼睛里面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了。
逼着她立下保证,却又不让她承担违背承诺的后果,反倒将她违背承诺的后果,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去。
她伤一分,他便痛十分,那她要是擦破一点儿皮,他岂不是承受尖刀剜肉的剧痛?
谢遇还真是……
他果然是懂得如何才能拿捏住她的!
沈雪见不由得苦笑,她用力甩了下脑袋,将那些眼下不适宜存在的情绪全都甩开。
眼下她们所处的位置是刑部大牢。
虽然大牢里面会有谢遇的人接应她,她和春竹眼下也是一副刑部狱卒的打扮,但眼下她们还在大牢的外围巡逻,要再过半株香时间,才能换班进大牢内围值守。
刑部大牢是关押刑犯的重地,这里面的狱卒一轮值当下来,要时候要被盘查好几遍身份,她要再这样走神下去,随时都要可能被揪住。
真要被揪住,怕是少不了一场打斗。
她伤一分,谢遇就得承受十分的痛,她说什么也得好好得爱惜自己的这身血肉,免得谢遇受她牵连。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
谢遇的人早在里面等着了,见她进来,立马扯着嗓子对她和春竹呼喝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去那间牢房那里守着,仔细看好里面的犯人,千万不能让他死了,里面关着的是个重刑犯,明天午时三刻,是要被拉出来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