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冬至花灯节这天,太阳还没有落山,各式花灯便迫不及待地点上了。
如今这会儿,熄灭各家商铺屋檐下挂的气死风灯,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花灯怎么还没有点上?
沈雪见蹙眉。、
她狐疑地望向外面浓稠的夜色。
刚从一场热闹中走出来的众人,也都发现了外面的异样,不由得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外面的花灯怎么还没点上?”
“是啊,往年这个时候 ,花灯就早点上了。”
“都说扶风楼这里是欣赏整条街花灯的最佳位置,中秋节还没过,我就开始在扶风楼这边预定位置了,就是为了不吹寒风,也能欣赏到美轮美奂的各式花灯,结果倒好……话说,今年的花灯节,该不会是取消了吧?”
一个穿着深蓝色狐裘大氅,脖子和下巴都埋在毛茸茸皮毛领里面,手里面还怕冷地抱着一个手炉的年轻公子说。
他自幼就身子骨不好,畏寒,为了能在扶风楼抢到一席之位, 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中秋节还没到,他就开始预定位置了。
倘若今年的花灯节取消了,那他会气死的。
好在很快就有人打消了他心中的担忧。
“放心吧,除非有天大的变故发生,不然的话,今年的花灯节不可能会取消的。”
那人说的十分笃定,在大家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他解释道:
“我姐夫在五城兵马司任职,他说了,今年的花灯节,跟往年不一样,今年花灯节由是秋,章,还有檀,齐,四大世家联手组织的,规模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大,花灯节上用到的格式花灯,全都由四大家提供。”
“而且,我还听我姐夫说了,他们四大家之间在花灯节上面还有一场比试,就是看谁家提供的花灯,更得民众喜爱,谁最后胜出,其余的三大世家,就要无条件答应帮胜出者做一件事情。”
所以,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花灯节展示了,而是不同家族之间的比试。
五城兵马司负责维护京城的治安。
从那里面出来的消息,自然不会有错。
那畏寒的年轻公子放下心来,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那可太好了。”
他捧着手里面的小暖炉,感慨地说道:“往年花灯节上面用到的花灯,都是从各处征集而来,就能做到美轮美奂,宛若环境般令人忘乎所以。”
“今年的花灯是由秋章檀齐四大世家提供的,惊艳程度,肯定胜过往年任何一届的花灯展。”
“哎呀,我这提前半年预定位置的心血,花费的可真是太值啦。”
畏寒的年轻公子嘴角眉梢都是笑意。
其他人哈哈笑着连声符合他,接着又有人狐疑地说道:“既然今年的花灯节不会取消,那都这个点了,外面的花灯怎么还没有点上啊。”
“急什么,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四大世家出手,肯定每盏灯都是精品,既然是精品,那肯定不能像往年那样,随随便便就拿出来我们看,大家说我说的对不不? ”
“对对对,如果今年的花灯节像往年,还真说不定会临时发生些小故障,但今年花灯节的承包人可是秋章檀齐四大世家啊,放眼咱们整个京都城, 能拦住他们脚步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位了。”
他抬手指了指天,意思是皇上。
众人深以为然。
秋章檀齐四大世家,皆是书香世家,日常营生以经营书院为主,族中子弟皆不许踏入仕途。
虽然四大世家中没有在朝为官的子弟,但是朝中一百个文武大臣中,起码能有一半的官员,是从他们的书院中走出去去。
而且,世大世家成立的时间,直接横穿了四个朝代之久。
这样的大世家,不贪恋权势,只一心为朝廷培养人才,就连皇上见了他们都要礼让三分。
四大世家,单独拎出来任何一家,都鲜少有人敢与之作对。
更何况还是四大世家联手呢。
四大世家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
更没有人能够驱策他们。
大家议论纷纷,嘈杂声又响起来了,热烈地讨论今天的花灯节会有多震撼。
沈雪见对此毫无所觉,如果时间倒退到她踏入扶风楼执之前,听到这样的议论声,她肯定也会和他们一样兴奋,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看今年的花灯。
但是现在她一点儿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
谢遇不在扶风楼。
店小二提醒她,谢遇有可能在对面的红香楼。
不管谢遇是在扶风楼,还是在红香楼,她和谢临川闹出这样的动静,谢遇都应该能听到能看见才对。
然而,到现在为止,谢遇却始终现身,这说明谢遇既不在扶风楼,也不在红香楼。
约她过来商谈事情,结果他却迟迟不现身……谢遇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沈雪见哆嗦了下,手掌无意识地攥紧,上一世,谢遇苏醒过来后,遭遇过的各种大小刺杀,加起来没有一百场,也有九十九场!
这一世,她虽然没有破坏他的棋局,一切都按照他的布局往前推进。
但这并不代表,上一世那些对他的刺杀,能够避免掉。
“春竹,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世子早上出门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春竹拧眉想了片刻,不确定地问沈雪见,“心情特别好,算不算异常?”
沈雪见:“……”
她吞咽了下,问:“怎么个心情特别好法?展开来说说 。”
于是春竹就说开了。
“世子早上出门的时候,整个人容光焕发,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沈雪见不置可否。
谢遇的眼睛一向都是明亮又深邃的,就好像眼睛里面装了条星河。
天生如此,不能说明什么。
她摇头道:“不算,还有吗?”
于是春竹就继续说道:“那,世子爷的嘴角比以往翘的要高一些,出门前还一个人对着空气笑了一会儿,这算不算异常?”
沈雪见:“……”
谢遇平时似乎不怎么笑,是个习惯性将情绪藏起来不外露的人。
印象中,谢遇鲜少有大的情绪波动,唯一的一次,还是那次她去找他,求他退出太子之争时,他问她有没有爱过他,哪怕一刻也是好的,她回答说没有。
那次,他用来包裹情绪的盔甲分崩离析,脸上的绝望和悲伤,比洪水还要凶猛,还要剧烈。
之后他力竭地跌坐在地上,那时的他眼神空洞,明明脸上已经没有情绪了,可身上就是透出一股浓浓的悲伤。
无处不在,摁都摁不下去,像个易碎的陶瓷娃娃,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至于说谢遇一个人对着空气笑……沈雪见正要试着脑补一下当时的画面。
可就在这时, 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嘶吼声。
“快快快,抓住前面那个男的!别让他跑了……他杀人了!”
杀人?
刺客?!
……谢遇!!!!
沈雪见脑中的思绪陡然终止,她面色大变,转身就往外奔去。
春竹急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