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商人老爷们的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
有几个已经摩拳擦掌,看样子是准备出来挑头组织人抗议了。
可还没等他们将这个头挑起来,先前那个壮汉又说:
“况且,你们这些款又不是白捐的,封公子说了,他打算将庙前街的那个北武财神庙重新翻修一下,然后弄两个大石碑过去,一个放在寺庙门口,上面刻上那些自私自利,见死不救,不肯捐款救人者的姓名,而另外一个石碑则摆在庙内的神龛上面,石碑上面就刻那些贡献爱心的捐款人姓名,让他们世世代代和北武财神一起,享受百姓们的香火供奉。 ”
他这话一出,那些个原本还想站出来挑头抗议的几位老爷,一下子闭嘴了。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因为斗到最后,被剥下一层皮的永远都是民。
看这架势,官府募捐这件事,他们怕是躲不掉了,除非他们都像徐老爷这样,能舍得出去一身皮肉。
既如此,那他们索性就顺应号召了,而且,正如方才那人说的那样,他们响应号召,其实也不算吃亏的,甚至还赚了。
毕竟,他们的名字能上石碑不是?
和北武财神共享一座神龛,这可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且不说他们死后还能享受到的香火供奉,就是享受不到香火供奉,单是他们的名字能刻在石碑上面,他们这款捐得就不亏,毕竟他们挣下了好名声。
而好名声,对一个商家来说,可谓是有钱都买不来的无价之宝。
毕竟,没谁愿意一个名声恶臭的商行买东西的,对吧?
相反,如果他们不肯响应这次的募捐号召,他们的名字就会被刻在另一块石碑上面,届时,他们不但要接受来往香客,以及行人的口水和白眼,生意也会做不下去。
有那样一块刻着他们名字的耻辱碑碑竖在那里,谁还会愿意再去他们开的商行里面买东西啊。
这么一对比,得失一下子就出来了。
……所以,刚才那位长相俊美,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行事手段却又狠又辣的封公子,真的把会弄两块石碑去北武财神庙吗?
一群商老爷们互相对视一眼,忽然调转头,齐刷刷地往庙前街方向跑去。
徐夫人还指望着能得到他们的援助呢,结果没想到,一群人呼啦啦的全都跑了,一点儿都不管她家老爷的死活……他们就不怕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吗!
徐夫人到底是内宅妇人,只长了一身肥肉,却缺少一颗精明的头脑,见人都跑了,她登时气得跳起来骂,四面八方的轮番骂。
两个壮汉冷笑一声,趁机将半死不活的徐老爷拉起来,抬着就走。
等徐夫人骂完了,再扭过身来一看,徐老爷早被抬出老远了。
她顿时急得大哭起来,一边哭吩咐家中下人:“尚书大人呢?尚书大人怎么还不来啊?快去求尚书大人啊……就说他亲家被官府抓啦!”
此时,秋尚书府。
秋三公子的第四房姨娘徐海娇,这会儿早已哭成了泪水,拿着帕子不停擦泪,眼睛都哭肿了。
她的丫环在旁边安慰她:“姨娘别担心,三公子已经去找秋大人了,咱们徐秋两家是姻亲之家,秋大人不会不管咱们老爷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啊。
而且秋三公子有六房姨娘,个个都是官家小姐,就她一个商家女,身份最低了,她那位公公尚书,未必肯管她爹死活的。
这么一想,徐海娇哭得更厉害了,这下丫鬟也没辙了,正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秋三公子大步进来。
丫环眼睛一亮,忙大声叫道:“三公子回来了!”
徐海娇立马停止哭泣,跑出去迎接:“三郎!我爹那边……?”
秋三公子搂住她肩膀,笑道:“放心吧,父亲已经换上官袍去面见皇上了……谁敢欺负我的老丈人,本公子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才是一颗最大最有用的定心丸。
徐海娇立马破涕为笑。
秋三公子在她娇|嫩的脸颊上面轻轻捏了一下,又搂着她说了几番甜言蜜语,这才突然说道:
“对了,有件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呢,过两日二姨娘家的老太太过六十大寿,你看着把寿礼准备一下……也不用太高的规格,就照着上一次给六姨娘母亲那份寿礼的规格来准备。”
徐海娇的笑容一僵,又来了,送不完的寿礼,她哪是在给人当姨娘啊,分明就是在给人当钱袋子啊。
秋三公子皱眉:“怎么啦?有问题吗?”
徐海娇:“……”
有问题她也不敢说啊,谁让她是商家女呢。
徐海娇忙道:“没,没问题……我刚才在想送什么礼物,才不会让三郎没面子,三郎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办好,肯定不会让三郎没脸的。”
“哈哈,还是我的小阿娇最贴心了。”
房间内响起一片暧昧的靡靡之音。
同一时间,虞府。
一副虞家下人装扮的谢临川,也正在一家香气飘飘的闺房内焦急踱步。
这是倚欢郡主虞紫鸢的闺房。
以往两人都是约在外面相见的,但这次因为事情着急,他直接就扮成虞紫鸢身边的小厮混进来了。
两人早在半个月前就成就了好事,私定了终身, 虞紫鸢给了他一块虞府的门牌,他穿着虞府下人的服饰,再拿着那块虞府门牌,就可以自由出入虞府了。
而他此次前来找虞紫鸢,是想让虞紫鸢的父亲进宫一趟,将他们使用的募捐法子提前告知皇上一声。
此次募捐,肯定会得罪不少商贾背后的靠山,而他们的募捐手段又有些激烈,那些商贾们的靠山若是以此为把柄,跑到皇帝面前会告状,他少不得要受到责罚。
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先告诉虞紫鸢的父亲,再由虞紫鸢父亲的嘴,传到皇帝的耳中去,这样一来,皇帝就会知道他们这样做的苦衷。
即便那些商贾靠山们跑到宫里面去告状,皇帝也会念在他们是一片苦心为百姓的份上,不会重罚与他。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皇帝为了稳住那些跑到跟前告状的人,惩罚一下封寂。
因为这些都是封寂干的。
皇帝会为了保住他,用一句“身边人肆意妄为”来帮他推卸责任。
毕竟,他才是皇帝的亲侄子,这个亲疏情分,皇帝还是会给他的。
至于封寂……
估摸着也就是挨些板子,再丢进大牢里面关几天。
……等封寂出来后,他会想办法补充他的。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兴许皇帝连面子功夫都不会做。
还有紫鸢的父亲虞老,虞老心怀百姓,苦百姓之苦,乐百姓之乐,知道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救那些穷苦百姓,虞老定肯会想方设法劝住皇上的,如此以来,封寂就不用代他受过了。
谢临川心中正想着,就在这时,远远地看见虞紫鸢回来了。
他忙迎上去问:“怎么样紫鸢,你父亲那边怎么说?”
虞紫鸢端庄地昂着头继续往前走,没理他,目光都没有往他身上偏移一丝。
谢临川热脸贴了冷屁股,不免有些羞恼,可他目光一动,发现小院门前有虞家下人走动,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现在还是虞家小厮装扮呢。
堂堂主家小姐,是不低下头来跟他一个下人说话的。
果不其然,待虞紫鸢的丫环将院门关上了,隔绝掉外面的视线,虞紫鸢这才将他拉进屋里,笑着对他说:
“我把你的想法跟父亲一说,父亲就同意了,他老人家很欣赏你。”
后面还有一句话:是个有担当之人,可堪重任。
何为重任?
自然是天下重任。
不过后面这句话,虞紫鸢聪明地没告诉谢临川,免得他得意忘形。
她挽住谢临川的胳膊问:“你的事情,我帮你办妥了,我们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呀?”
谢临川正在喜头上,闻言,他露出为难之色道:“那个女人,我本来就不喜欢,当初我要不是遭了她的算计,被逼无奈,我说什么也不可能娶她的。”
“既然你不喜欢她,那就赶紧把她休了啊。”
“不行啊。”谢临川摇头,“沈婉柔脑子里面很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封寂说暂且还不能动她,她对我还有用处……怎么了紫鸢,你生气了?放心吧,她在我那里就只是一个工具人,我的心里面,只有你一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哼,就你嘴甜。”虞紫鸢笑着在他的嘴巴上面轻轻拍打了一下,又和他说了会儿话后,她便找个借口将人打发走了。
等谢临川一走,虞紫鸢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狠戾。
封寂!
好一个封寂!
竟然敢坏她的好事!
那就莫要怪她不客气了!!!
虞紫鸢立马去前院找她父亲。
“父亲,女儿回去后又仔细琢磨了一番,父亲既然觉得谢二公子是可堪重任之人,女儿以为,就该保住他的名声,不能让他名声上面有污点,更不宜让他和太多的达官贵人结怨。”
“女儿听说他身边有位办事的人叫封寂,此次也是那位封寂带人行登门募捐之事,如果那些达官贵人非要不依不饶的话,女儿觉得,可以将封寂推出来顶事。”
“用一人性命,换百姓之幸,女儿觉得,这样的舍弃和牺牲,值得一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