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昨天,周太医就过来找沈雪见了,开口第一句话先把谢遇怪了一餐,怪谢遇不该让她大半夜的往刑部大牢跑。
刑部大牢那种阴森又血腥的地方,是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吗?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建立在真诚这块基石上。
周太医是真心喜欢沈雪见这个晚辈,也是真心将她当成了孙女般来疼爱。
沈雪见能感觉得出来。
所以,不管是她,还是谢遇,两人也都真心将周太医当做长辈般尊敬。
因此,面对周太医的责怪,谢遇低头垂眸老实听训,并表示自己下次一定不敢再让沈雪见去冒险了。
那老实乖顺的可怜模样,看得沈雪见都有种自己闯了祸,却让小伙伴帮忙背黑锅的心虚感。
好在周太医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犯起倔来,九头牛都拉不住。
因此,训完谢遇,周太医又转过头来数落她,得到她下次不再任性冒险的保证后,老头子这才哼了一声,然后在两人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捧出关于封寂的消息。
首先捧出来的就是疑问,问封寂是不是两人安插在郡主府的耳目。
沈雪见当然说不是,她倒是天天想着怎样把封寂挖过来。
可惜,她努力到现在,封寂也没有往她这边投靠的意思,反倒是一出狱,就跟着谢临川去郡主府了。
“他不是你们安插在郡主府的耳目?”周太医闻言狐疑不已,捋着胡须自言自语地叨咕着什么,随后生气地说道,“好一个混蛋臭小子,既然故意误导我,骗走了我大半瓶好药!”
炼制出那样一瓶伤药膏,光是原材料就价值千金,更不要说整个炼药过程中他所需要耗费的心血了。
整个炼药过程中,火候,配比,时长,每一个步骤都有着属于这个步骤的严苛要求,任何一个步骤出错,哪怕是细如发丝的丁点差错,带来的后果,也堪比一碗清水中突然误入的一滴墨团,想挽救都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他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拢共也才做出一瓶来,结果现在一下子就被封寂骗去了大半瓶。
周太医的愤怒可想而知,脸都黑成了锅盔色,沈雪见忙问他怎么回事。
起初周太医还不好意思说,毕竟从头到尾,封寂也没直言说自己是谁的人,是他从对方给出的信息中做出的判定。
说到底,都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这样的低级错误,周太医实在没脸说出口,尤其是对着两个晚辈,最后还是在沈雪见的一再追问下,他这才不情不愿道出原委。
末了,老头子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嘴中还骂骂咧咧地说道:“要不是那小子故意误导我,我也不可能被他骗……等着瞧吧,看我后面怎么收拾他!”
而弄清楚原委的沈雪见却眯眼笑了,因为封寂这个人,有可能会说废话,但他绝对不屑于用欺骗的手段,来为自己谋取什么。
那不是他封寂的作风。
如今他既然向周太医透露出他跟她有来往,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要站在她这边的意思了。
至于他为何还要跟着谢临川回郡主府……自然是为了报谢临川背后捅他暗刀子的仇。
要知道,上一世,封家抛弃了他,他能让整个封家永远彻底的消失。
强行募捐会得罪商贾背后的那些达官贵人,依照封寂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而且那次谢遇提出,说可以帮他想办法化解时,他拒绝了,理由是虞老那边会出面。
结果最后要至他于死地的人恰恰就是虞老。
而整个过程中,谢临川一次面都没有露。
这个时候,封寂要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沦为弃子被抛弃了,那他就不是封寂了。
他或许愿意心甘情愿地代替谢临川受过,但他却不会接受做谢临川的替死鬼。
所以他才会跟着谢临川回郡主府。
沈雪见不知道封寂要如何报复谢临川,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一点她无比清楚。
更何况,在内心深处,她其实早就把封寂当做朋友了,那种棋逢对手的朋友。
不然的话,她昨天也不会大半夜的混进刑部大牢为他处理伤口。
周太医可是说了,他身上的伤很重,哪怕他已经给他用上了压箱底的好药,他也至少要卧床修养三天。
结果他今天就跑到户部来了。
沈雪见是真的生气了,她瞪着封寂,就像一个大家长瞪着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手痒痒的想将熊孩子摁到地上打一顿才解气。
封寂也是头一次看见她露出这幅手痒牙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她气鼓鼓地样子实在好笑又可爱。
他向来都是个随心所欲惯了的人,从不在情绪上面委屈自己,就比如现在,他想笑,便笑了。
还为他担心不已的沈雪见:“……”
“你还笑!算了算了,你自己想作死,那就作吧,你放心,等哪天你死了,我肯定不会吝啬纸钱的,我会豪气地为你烧上一大捆!你不用提前感谢我,封公子!”
扔下这番赌气的话,沈雪见扭头就走。
封寂这才收住笑,并没有伸手拉住她,而是快走几步,越过她,拦住她去路。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这就气上了?世子妃,您这肚量不行啊。”
不等沈雪见反击,他忽又收了笑,严肃着一张脸对她说:“早在太后将御寒棉衣的法子送到皇上跟前的前一天,胧月郡主就在我的建议下,穿着那种新型御寒棉衣,参加了一场夫人小姐们之间的聚会,并且胧月郡主还将其当做礼物,送给在场的两位夫人和一位小姐各一套。”
沈雪见一愣,不明白他好好的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个。
但是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原因了,封寂这么说,是在提醒她,不要因为他们现在拿到了御寒棉衣的制作法子,就将这个法子据为己有,因为胧月郡主已经提前找好了证人,一旦他们敢将御寒棉衣的法子据为己有,胧月郡主就会带着有力的证据,跳出来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或许,胧月郡主和谢临川,现在正巴不得他们将棉衣的制作法子占为己有呢,因为这是那母子俩为他们设计好的陷阱,不怕他们跳,就怕他们不跳。
封寂能在这个时候提醒他们,许是怕他们中计。
心意是好的。
可是……
封寂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啊,她和谢遇,他们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将他人的功劳占为己有的人吗?
难道她和谢遇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沈雪见的心里面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幽怨地看着面前的好心人。
后者的嘴角往上翘起……往上翘起?封寂在笑?他笑什么?
沈雪见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什么,她将手里面抓着的一本册子卷起,气恼地往封寂身上扔过去:“封寂,你耍我!”
封寂是什么人啊,他要是当真|觉得她和谢遇是那种眼皮子浅显,看见什么好东西,就不管不顾只想着往自己怀里面捞的人,就绝不可能还会好心的跑过来提醒她别往陷阱里面跳。
他只会抱着胳膊站在边上看热闹,才懒得提醒她。
封寂刚才的话肯定还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