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沈雪见蹙眉,她直觉对方这个条件肯定不简单。
可她还是那句话,事关数万人的性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竭力一争。
深吸一口气,沈雪见道:“国师请讲。”
南荣郡瞥她一眼,抬手指向谢遇:“我的条件是,你离开他,越远越好。”
沈雪见:“……”
南荣郡哼了一声,眼中露出嘲讽之意。
他冷笑道:“怎么,不愿意?哼,方才还说什么不忍心看数万条性命无辜葬送,我还以为你身上有家国大义在,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仅仅只是牺牲你一人的幸福,就能换取无数人的性命,可你却犹豫再三,迟迟不应,我看你,也不过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罢了……让开。”
说完,衣袖一甩,意思不言自明:再不把路让开,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雪见再一次感觉到背上压了一座大山,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小脸也瞬时间变得煞白。
谢遇见她情况不对劲,忙疾步过来,才要开口,沈雪见抢在他前头先开口了。
少女暗自咽下口中的血腥,她望着面前白袍翻飞的老者,眼中尽是不屑和讥讽。
“国师说我自私自利,我倒觉得这话用在国师身上更加贴切合适。”
“你!”
南荣郡辅佐了两任帝王,他任国师期间,哪个不对他毕恭毕敬?就连皇上在他面前都要做谦虚恭敬状。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自私自利,还是生平头一遭!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的很呢!
一只脚都已经抬起来的南荣郡,再次驻足停下,他微抬下颚,鹰隼般犀利的双眸直视着沈雪见,冷声道:“你爹在我面前,都不敢如此放肆。”
言外之意:你又算什么东西。
沈雪见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压制着,心脏跳得像擂鼓,整个胸腔都在翻江倒海,五脏六腑更是发出受惊的尖叫声,随时都有飞出体外弃她而去的可能。
……这个老头儿,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沈雪见难受的想死,可她还是摁住谢遇,不让他开口,自己强撑着对南荣郡道:
“家父不敢在国师面前放肆,是出于对国师的尊重,倘若家父知道国师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之人,想来又将会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再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自私自利,南荣郡的面容上终于露出怒容。
“那你倒是说说看,老夫怎么就自私自利了?”
他强忍着怒意问。
大概是怕沈雪见早死他听不到答案,因此收回了对沈雪见的压制。
沈雪见整个人瞬间轻松起来,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窘况,一手抓住谢遇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插手,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吸,看起来仿佛刚刚从一生死局中逃出来一般,劫后余生感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还真不是她故意要表现的这么夸张,事实本就是如此,她背上的那座大山再晚移开一时半刻,她真有可能浑身经脉断裂吐血而亡了。
……这个南荣国师,到底什么来头啊?!
足足喘|息了好一会儿,沈雪见才有重新活过来的劲头。
她看着南荣郡,嘴角斜斜地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这还不明显吗,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国师,但是国师对我不喜,这是不争的事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国师因为对我不喜,就拒绝救万千性命与水火之中,就因为提出这份求助是我提出来的。”
“国师说我为了个人幸福,不顾百姓死活,可您不也是因为个人憎恶,就不管百姓死活吗?”
“你我二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多少……哦不对不对,确切地说,我应该比国师您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南荣郡还从来没被人如此指责过,而且指责他的对象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此时又听沈雪见自夸比他还要好上那么一点点,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愤怒多一些,还是不服气更多一些。
大家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凭什么她要比他好上那么一点点?
“凭什么?呵。”沈雪见掀起眼帘,将他上下一打量,笑着问,“国师今年贵庚啊?瞧您这白发白须的,六七十岁应该是有的吧?”
她挑起自己的一缕乌黑发丝,显摆一般的把玩着。
“而我嘛,我今年才十七岁,严格来说,我还属于少年人心性,人不风流枉少年,试问这天底下,哪个少年人没有为心爱之人不顾一切过的经历?如果有,那他的人生一定不完美,充满了遗憾。”
“我喜欢阿遇,舍不得离开他,我做了我这个年纪会有的选择,请问我有错吗?”
有错吗?
南荣郡自认自己足智多谋,口舌伶俐,先帝在位时,派他出使敌国议和,他一人舌辩百张嘴,足足论战一天一夜,硬是将一场不可能赢的论战给辩赢了,为本朝争取到了三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正是有了这三年的休养生息的时间,先帝的大军才能在三年后,将敌国一举灭国。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沈雪见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他硬是被怼得无话可说。
沈雪见继续说道:“而国师您呢,您看看您,您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要多,却还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将个人的喜恶凌驾于一切之上,请问,我这个ru|臭未干尚未沉淀好的黄毛丫头,难道不应该比您老更值得被谅解吗?”
“国师,我说得对吗?”
对吗?
南荣郡闭了闭眼,头一次体验到什么叫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滋味。
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谢遇为什么甘愿舍弃那样一份重礼,也要保住眼前人了。
够聪明,够有胆量……也够牙尖嘴利的。
但这还不够。
身居高位者,光有嘴巴可不行。
想到这,南荣郡睁开眼,视线落在沈雪见身上,他冷笑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你的这份求助,我还就是不应了,你能奈我何?”
沈雪见:“……”
这不是耍无赖嘛。
就这语气,就这态度……哪里像个国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街头酒馆里面常年喝赖皮酒的酒鬼呢。
沈雪见险些要被气笑了。
好在她还有后手准备。
沈雪见:“国师大人说笑了,您是国师,万民敬仰,我能奈您何呀,不过我这人生来不服输,国师不介意与我再辩一辩吧?”
辩就辩。
他倒要看看小丫头还有什么手段。
南荣郡颔首:“可。”
沈雪见:“多谢国师大人成全,不过我现在有些口渴了,国师大人不介意我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吧。”
事真多!
南荣郡冷着脸,再次颔首:“可。”
沈雪见含笑道谢。
她抬眸望向禅房一角,冲笔直地站在角落里的释然小和尚招手。
“这位小师父,麻烦你帮我倒杯茶水。”
释然小和尚忙倒了一杯清茶送上前。
“施主请用。”
“多谢啦。”
沈雪见含笑道谢,伸手去接,左手接住茶盏的瞬间,右手忽然猛地探出,一把掐住释然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然后将茶盏里面的茶水悉数灌入他口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