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往外发贴子,发出多少张,又请了哪些人 ,都是有记录备案的。
她若用了别人的帖子,那么对方那天就没办法再踏入郡主府了,届时胧月郡主顺着这条线索往下一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是谁给她提供请贴,让她混进了郡主府。
这会给对方招来祸端的。
她不能这样害人。
沈雪见拧眉沉思片刻,改口说道:“我请娘帮我问问,看看哪家夫人收到了郡主府的请帖,并且愿意带我进郡主府。”
直接用人家的请帖不行,但是她可以把自己扮成对方身边的丫鬟,混进郡主府。
这件事情对杨氏来说并不难,她一口便应承下来,并且说道:“我和你一块,我也打扮成下人模样混进去。”
结果被女儿一口否决了。
杨氏不甘心,争取道:“你都可以扮成丫鬟,我怎么就不能扮成仆妇了?”
沈雪见将杨氏上下一扫,笑道:“我能扮丫鬟,那是因为我年龄小,人生阅历尚浅,身上没有那么多岁月沉淀的痕迹。”
“可是您不一样啊,您不但是国公夫人,还是本朝屈指可数的一品诰命夫人,就您这一身气度,哪怕是打扮成叫花子,那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叫花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杨氏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挺直脊背,端起了架子。
沈雪见憋着笑,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到时,您往那儿一站,保准能吸引无数目光,那么多双眼睛盯过来,别说您混不进郡主府,就是女儿也混不进了,还会连累好心帮我们的人。”
杨氏:“……”
好像真是这么个理儿。
她迟疑道:“这么说,我还真不能去……”
“您肯定不能去啊,面儿都不能露,您一露面,郡主府那边的人不就察觉了吗?万一打草惊蛇了,我们岂不是白白错过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
沈雪见瞥了眼她娘滴溜溜转的眼睛,想了想,拉住她娘的手,看着她娘的眼睛问:“娘,真要错过了这样一个好机会,您甘心吗?”
甘心吗?
肯定不甘心啊!
那一窝腌臜东西,披着人皮不干人事,整天就知道钻研害人的法子,这次更是将主意打到了她女儿女婿的身上,她巴不得一巴掌将他们拍进坟墓里面才好呢!
杨氏滴溜溜转的眼睛不转了,瞬间就打消了心中的念头,她原本打算的是,哪怕女儿再不同意她去,她也要悄悄混进去。
那么大一群人合起伙来算计她女儿,她这个做娘的, 说什么也要过去给女儿撑腰镇场子。
但是现在听沈雪见这么一说,杨氏只好摁住心中的念头,免得到时候弄巧成拙, 反帮了倒忙。
另一边,沈国公陪女婿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眼睛还时不时的往外瞄上几眼,耳朵也竖的老长,恨不能直接将耳朵伸到后院的小花厅里面去。
但是这显然不可能。
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这个当爹的都还没跟女儿说上几句话呢,就被打发来陪女婿了……女婿有啥好陪的啊!
……那娘俩也不知道在小花厅里面做什么,都这么久了,她们怎么还不过来?
心里眼里只有女儿的沈国公如坐针毡,跟只超大号毛虫虫似的,扭来扭去。
坐在他对面品茶赏雪,十分悠然自得的谢遇,不得不放下茶盏,提议道:“我以前就听人说起过,国公府有座花房,哪怕是寒风呼啸,百花凋零的凛冬季节,花房内依旧温暖如春,繁花争艳。”
他露出向往和好奇之色:“我早就想实地参观一番了,只是一直不得闲。”
谢遇说完,看向沈国公。
他都把梯子送到沈国公手边了,沈国公哪有不接的道理?忙笑呵呵地说道:“想去花房看看是吧?这有何难!走走走,我这就带你过去看看!”
说完,起身拉着谢遇就往后院花厅那边走去。
杨氏正拉着女儿说话呢,见翁婿二人过来,她立马瞪眼看向沈国公:“不是让你陪女婿说话吗,你怎么……”
早就准备着的沈国公打断她的话:“女婿说他想看看咱们家的花房!”
是你女婿要过来的,可不是我要过来的,你要怪就怪你女婿!
沈国公毫无心理负担的推出了女婿牌挡箭牌。
效果十分好使。
杨氏立马闭嘴,换上一份和蔼可亲的笑脸看向谢遇:“阿遇想看看家里的花房呀?行呀行呀,那你看,我让雪见陪着你。”转身去拽沈国公的胳膊,“女儿女婿要留下来吃饭,我们去厨房看看饭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夫妻俩赏雪观花,他们做老人的,就不要夹在中间煞风景了。
杨氏说完,拉着沈国公,连拉带拽地将他拖出花厅去。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借口,从客厅转移到花厅,结果依旧没能和女儿说上几句话的沈国公傻眼了,急忙扭头看向女婿,眼巴巴地瞅着他。
女婿耸耸肩,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没办法,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沈国公沮丧地垂下脑袋,恹恹地跟在杨氏身后,去厨房看下人们做饭。
花厅里面只剩下了沈雪见和谢遇二人,沈雪见将一小半碟子剥好的瓜子仁端到谢遇跟前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讨好地看着他。
谢遇接过碟子,白玉般的指尖捏起几粒瓜子仁,喂她嘴里面去。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讨好我?”谢遇笑问道。
心思被戳穿了,沈雪见有些不好意思咧了咧嘴:“我娘她……她就是想的多了些,怕你吃味儿。”顿了顿,又为自家老娘正名道,“不过这也说明我娘她太在意你的想法了,阿遇,你……不生气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会生气。”
谢遇轻轻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宽厚大掌将她的小手包裹住,拉她在自己旁边坐下,然后捡起杨氏先前做的活计,给她剥瓜子。
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活计,剥第一颗瓜子的时候,世子殿下用力过猛,将整颗瓜子连壳带仁地捏成粉碎,惨不忍睹。
第二颗要稍好些,好歹保住了小半粒瓜子仁,直到剥到第三颗才算勉强上手。
后面就越剥越顺畅了,玉笋般的雪白指尖拈起一颗瓜子,一搓一捏再一弹,一粒白白胖胖的瓜子仁,便从他的玉指间,飞落进果碟中去。
沈雪见惊异地发现,原来剥瓜子这种活计,竟然比歌舞还更具备观赏性!
她托着腮颊,忍不住看得有些痴了,直到谢遇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你要一直这样盯着我看吗?”
一同过来的,还有一道戏谑的目光。
沈雪见大囧,有种扒窗偷看人家洗澡,结果被抓了个现形的羞耻感,头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急忙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说道:“哪有盯着你看,我刚才就是走神了……”又迅速转移话题,“对了阿遇,我有件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
她挺了一下脊背,收敛神容,努力摆出一张认真脸。
谢遇抿笑,他假装看不见那抹都蔓延到沈雪见脖子上去的红晕,配合地摆出一张认真脸,问她:“什么事?”
“是这样的,之前在户部,封寂过来找我,他跟我说,三天后郡主府设宴,到时候太后也会过去……”
她将那场针对她和谢遇的局,一五一十说与谢遇听,又说了她和柳寒薇制定下来的应对之法。
末了,她冷笑道:“为了扶谢临川上位,太后这也算是不遗余力了吧。”
就跟上一世的她一模一样。
就是不知道,太后会不会也跟上一世的她一样,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还有沈婉柔,谢临川……她什么时候才能手刃这二人报仇?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 沈雪见的神情不自觉地冷凝下去,眼底的寒芒犹如脚边的炭火盆,熊熊燃烧如烈焰,却又蚀骨的森寒。
她又被拽进了那段血腥的记忆中,眼睛中翻涌起滔天的仇恨。
被死亡笼罩的绝望和痛苦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罩住,她挣脱不开,神情痛苦,嘴中不自觉地就念出了那二人的名字。
一字一顿。
每一个字从舌尖上蹦出来的那一瞬间,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察觉出她的异样,正要叫醒她的谢遇,已经快要抚到她头顶的手,蓦地停顿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