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郡主又能怎么办?
别看沈雪见嘴里面说着听她的,让她看着办,可那双眼睛里面却清清楚楚地写着:
这件事情对我的伤害太大了,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休想就这么算了。
……可怎样的解决之道,才能交出一个让眼前这位小祖宗满意的答复?
胧月郡主宽袖下的手指攥紧,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前不久才刚发生的事情。
那次, 因为沈婉柔晕倒,她又不想落下一个恶毒婆婆的名声,于是不得不求到这位小祖宗的头上去。
当时她付出的代价是一间铺子
她倒不介意再赔一间铺子出去……
只是……
抬目环视下屋内的狼藉,再看看嘴角还挂着血渍的春竹,胧月郡主的眉峰一个劲儿的往一堆蹙。
今日的事情,恐怕不是一间铺子就能解决的。
然而不解决又不行!
今日她进宫,找太后说了自己的计划,太后大为赞赏,并叮嘱她,再过几日就是皇帝的寿辰了,让她这几日一定要管好儿子。
太后也会让得用的妃子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
然后趁着皇帝寿辰那日,让儿子好好表现一番,争取扭转皇帝对她儿子的印象。
如今倒好,她不过才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儿子就给她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顶撞长嫂不说,还砸了长嫂屋里的东西,又打伤了长嫂跟前的大丫鬟……而这个长嫂还是惹不得的国公府嫡女!
这要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面去,她儿子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有翻身之日了!
更不要提过继一事!
太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光是她在宫里面的小半天功夫,太子就晕厥了两次。
照这情形来看,太子怕是连今年的年关都撑不过去,届时皇帝就只能从宗室子弟中过继一子立为储君。
如此关键时刻,儿子绝不能再惹恼皇帝!
想到这,胧月郡主转过身去,一咬牙,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儿子的脸上。
“混账东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喝酒不许喝酒,一喝酒你就管不住自己的手,瞧瞧你干的这些糊涂事儿!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啊!?”
直接将谢临川的行为,定义成了酒后发疯。
听起来比沈婉柔的解释,确实要好听得多。
到底是比沈婉柔多吃了一二十年的饭。
沈雪见冷笑不语,余光瞥向谢临川。
谢临川今日接连挨巴掌,往日光鲜亮丽的一张脸,这会儿愣是肿成了猪头。
感觉前面一二十年积攒下来的巴掌,全都在今天爆发了!
他好不容易才冷却下来的头脑,又开始升温了。
他猩红着双眼,才要开口,胧月郡主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激化矛盾,只能暗自咬牙狠下心肠,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这一巴掌,直打得谢临川头往一侧偏去,嘴角瞬时就渗出了血丝。
……下手还真是狠啊。
沈雪见啧舌,秉着适可而止的原则,她起身劝胧月郡主。
“郡主消消火,仔细再气坏了身体。”
等于是表明态度了。
胧月郡主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一半。
扭头看见儿子那张红肿的脸,以及嘴角的血渍,她心疼得心都抽抽起来,朝沈婉柔怒道: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扶你男人回屋醒酒去!”
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要不是看在对方还有大用处,她会连她一起打!
她还不知道谢临川会来这里,全都是因为沈婉柔的原因。
否则的话,哪怕知道沈婉柔留着还有大用处,她也绝对不会轻饶了沈婉柔。
别的不说,谢临川今天挨了多少巴掌,沈婉柔就得双数受着。
就是眼下,胧月郡主看沈婉柔,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顺眼,将一腔怒火全都转移到了她头上去,恶狠狠地瞪着她。
沈婉柔感应到了对方的怒意和不喜,她内心虽有不服,却也不敢忤逆。
她这个婆婆,可比她那个蠢驴男人难对付多了。
眼下她羽翼未丰,在这个老女人面前,她还不能耍太多的心眼,得先把腰杆子弯下去,学会蛰伏。
任何一个世界的生存之道都是如此。
这里也例外。
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沈婉柔过去扶住谢临川,将人连拉硬拽地扶回去“醒酒”。
终于将这二人弄走 ,胧月郡主悬着的心又往下落了些许。
可依旧还是悬着的,并没能完全落地。
因为旁边那位小祖宗的脸还是绷着的呢!
深吸一口气,胧月郡主尽量把脸上堆满笑,看向沈雪见。
“雪见啊,临川年纪小,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心性没有稳定下来,容易头脑发热,做事不顾后果,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好不 好?”
沈雪见内心冷嗤了一声,孩子?哼,十八岁的孩子,这孩子可真小啊!
不过她也知道,胧月郡主平时有多宝贝谢临川这个儿子,刚才能那样动手打谢临川两巴掌,已经超出她的意料之外了。
物极必反,再逼下去,胧月郡主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她现在不仅仅爹娘的女儿,她还是谢遇的妻子。
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情,谢遇都有份。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太子会在今年小年那日病故。
紧接着三个月后,老皇帝就会迫于群臣的压力,不得不在宗室子弟过继一子立为储君。
上一世,这个储君之位原本是谢遇的,老皇帝连诏书都拟好了,就等着钦天监选定的良辰吉日。
然而,诏书尚未公布,谢临川先追上她,一个劲儿的跟她说对不起,说自己没出息,没能为她赢取到母仪天下的资格,求她原谅之类的话。
彼时看着谢临川痛哭流涕满眼失落自责的样子,她看在眼里面,心疼坏了,当即就脱离出征队伍,连着三日夜的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地赶回京都去找谢遇。
然后第二日,就爆出谢遇夜宿花楼,并为了花魁打死一名风流客的事情。
大家都说谢遇终于露出了恶狼尾巴。
然而只有她知道,谢遇这是在自毁前程。
为了她自毁前程。
就为了她的那一句:只有做了他的皇后,我才会幸福快乐。
可笑的是,她后来并没有幸福,也没有快乐,而是坠入了阿鼻地狱。
收回思绪,沈雪见望向胧月郡主,眼前这位是凌王府的女主人,是谢遇名义上的母亲,也是她名义上的婆婆。
对方手里面握着一把“孝”字利剑。
她要是将事情闹得太僵,万一对方给她来出“苦肉计”,谢遇就要跟着她倒霉受牵连了。
她不能再拖谢遇的后腿。
“郡主说笑了,我毕竟是长嫂,占着一个长字,又怎会跟没一个没长大的小叔子计较呢?”
她环视眼满屋的狼藉,又望了眼捂住心口直皱,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的春竹,苦涩道:
“哪怕他砸了我的屋子,打伤了我的丫环,我也不会真的跟他计较的,毕竟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郡主,您说是不是?”
胧月郡主:“……”
她就知道事情还没完!
不过好在这位小祖宗给出了解决之道!
胧月郡主脸上的笑容堆积得更厚了,她拉住沈雪见的手,温声说道:
“还是我们的雪见懂事。不过临川那孩子,今日也着实是糊涂了些……这样吧,你这屋里砸坏的东西,还有你那丫环的伤药费,都由我来负责。”
她一边说,一边扭头望向齐妈妈。
“齐妈妈。”
“老奴在。”
齐妈妈应声上前去。
胧月郡主吩咐道:“你去把我的私库打开,将我的嫁妆银子取出五千两,送到世子妃这边来。”
五千两,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别说赔沈雪见屋内的桌椅板凳,就是给她买一套大宅院都绰绰有余。
不过沈雪见不接受就是了,她叫住转身要去拿银票的齐妈妈,然后扭头对胧月郡主说道: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赔偿的话,太见外了些,郡主若真想安慰我,不如就将扶风笑送与我吧。”
胧月郡主:“……”
……
“什么!她竟然开口找母亲要扶风笑?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谢临川陡然暴起。
愤怒之下,他一脚踹向面前的凳子。
可他却忘了眼下他们在花园中,那凳子也不是木头做的,而是石头做的。
一脚踢下去,石凳子连个皮外伤都没有受,谢临川的五根脚趾头却是险些踢断掉。
他疼得龇牙咧嘴,五官狰狞,脸色惨白成了一张纸。
胧月郡主大惊失色,忙过去扶他坐下,然后扭身抬手,当即就是一巴掌打在沈婉柔的脸颊上面。
“贱人!你是个死的吗!就不知道伸手拉着点儿!眼睁睁地看着你男人受伤!你的心怎么这么恶毒!”
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的沈婉柔:“……”
她险些没忍住要跳起来一巴掌打回去!
事实上她也真的起身了。
然而起身的瞬间,视线触及到身周的假山凉亭,以及满身富贵金钗满头的胧月郡主,沈婉柔又猛地惊醒过来。
不能打!
面前这个老女人不但是她的婆婆,还是个郡主,她要是敢一巴掌打回去的话,她敢肯定,她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