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虞紫鸢一副笑脸,再加上一句“大哥”,就把矮个子男人哄迷糊了,傻乎乎地说道:“画……画上!”
画上?
两个上不得台面的贱民,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虞紫鸢狐疑,她还要再问,高个子却是一巴掌打在矮个子男人的脑袋上面,骂道:“画什么画,这是虞府的马车,郡主府的沈姨娘,怎么可能坐虞府的马车出行,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哎,看也没用,你那双狗眼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哪会认得虞府的虞字!”
高个子男子骂骂咧咧,一抬头,见面前的小姐俏脸寒霜,满目威严,他哆嗦了下,似乎被吓到了,颤声道:“小……小姐莫要生气,我这兄弟他……他真的就只是认错人了,您……”
他想说“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
可虞紫鸢却计较上了。
甚至都没耐心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便打断他,冷声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虞府的人,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虞家,在京城中是什么地位吧?”
高个子男子瑟缩了下,眼中的畏惧和恐慌如潮汐般疯狂上涨,他低下头去不敢看虞紫鸢,结结巴巴地说道:“知……知道,虞府是……是权贵大家!”
“很好!”虞紫鸢拿出一叠银票,用银票的厚度,勾起高个子男人的下巴,“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郡主府的沈姨娘的?只要你们说出来,这些银票,就都是你们兄弟二人的了。”
目光落在高个子男人的身上,虞紫鸢探究地打量着他,冷笑着开口:
“实不相瞒,我有一位好友,与郡主府的那位沈姨娘有些过节,你们二人要是能为我提供一些有关于那位沈姨娘的事情,我会代替我的那位好友 ,好好感谢你们的。”
她说完,用银票拍了拍高个子男子的脸颊,笑着问对方:“怎么样,可愿意与我做这笔交易?”
高个子男人望着那厚厚一摞的银票,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喉头也不自觉的发出咕嘟的吞咽声。
这么厚一叠银票,少说也得有好几千两吧?
矮个子男人的眼睛里面已经冒出绿光了,他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那叠银票,一边拼命扯高个子男人的衣角。
“大哥,快说吧,说吧……好多钱呢!够咱哥俩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贪婪和急切都写在脸上面,恨不能扑过去直接将银票抢过来揣怀里去。
虞紫鸢看着这二人,她并不着急,更不担心他二人不肯说,两个穷人而已,全身上下的行头加在一起,估计都不值半两银,不信他们能扛得住金钱的诱惑。
果不其然,高个子男人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一咬牙说道:“好,我说,但是您要答应我们,等我们说完后,就把银票给我们走,让我们走!”
“那是自然,我现在就可以把银票给你们。”
虞紫鸢果然把银票给了高个子男人,然后又另外摸出一叠银票来。
“方才给你们的,是本小姐的诚意金,倘若你们接下来提供的消息,对本小姐的那位好友有帮助,那这一叠银票,也是你们的了。”
他们虞家不差钱。
何况,区区几千两银子而已,买那女人一条命,也不亏。
虞紫鸢垂下眼眸,视线从自己的小腹部上扫过,眼底升起一片寒凉与狠戾。
没名没分就与男人私通,还珠胎暗结,跟倚楼卖笑的娼|女支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名声,她背负不起来。
她等不及了,谢临川身边的那位沈姨娘,必须给她让位。
只一叠银票,就让面前的二人动心,何况现在又加了一叠银票。
这次,不等高个子男人开口,矮个子男人就心急地抢先说道:
“我们说我们说,这就说,保管小姐您听了满意!是这样的,我们哥俩是外地逃荒过来的,住在城西的一座破庙里面,和我们一同住在那里的,还有另外两个本地的流浪汉,大约几个月前,那哥俩大半夜的从外面回来,吹嘘说他们睡了一位贵人……”
矮个子男人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往外倒。
末了,他又说道:“我们原本是不相信的,只当他们是在吹牛,后来他们就拿出了一个包袱,让我们看包袱里面的金银细软,我们这才信了。”
说完,矮个子男人两眼放光地看向虞紫鸢手中的银票。
虞紫鸢却没有将银票给他,而是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那贵人是郡主府的沈姨娘?还有,画像又是怎么回事?”
谢临川身边的那位沈姨娘,她又不是没见过,跟她长的一点儿都不像。
这次开口的是高个子男人,他道:“我进过学堂,那画像是我画的,是我根据他们二人的描述画的!”
“可能他们描述的不准确,我那像画的,确实跟小姐您有几分相似,所以我这兄弟才会认错人!”
“至于对方的身份,是因为那包金银细软里面,还有一张对方的身份文牒!”
说完,他也跟矮个子男人一样,看向虞紫鸢手中的那叠银票,面露急切和贪婪。
“这位小姐,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现在可以把银票给我们了吗?”
“急什么。”虞紫鸢压制着心中的激动,笑着说道,“放心,银票会给你们的,但是你们要告诉我,那二人现在住在何处。”
“放心,你会让你们白辛苦的,事成之后,本小姐会付给你们双倍的辛苦费。”
……
半个时辰后,西城处一户普通人家的院门被踹开,闯进来几位凶神恶煞的男人。
正在房内围炉烤火取暖的兄弟二人吓一跳,尚未开口呼叫,脑袋上面就各自挨了一棍子,纷纷倒地。
破门而入的那几位男子立马在屋内一通翻找,找到有用的东西后,直接塞进兄弟二人的怀里,然后扛起两个昏迷不醒的倒霉蛋,一阵风似的离去。
等这群人离开了,角落里面才钻出两道身影,正是先前帮忙抬车的那二人。
不同的是,矮个子男人不迷糊了,一脸精明相,高个子男人更是神情冷厉,摸出怀里的一摞银子抖了抖,笑着说道:“这位倚欢郡主,可真是有钱的呐,随便一出手,就是好几千两的大手笔……哎你说,这些银票,世子爷会不会赏给我们呢?”
矮个子男人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世子爷赏给你,你敢要吗?”
高个子男人摸摸鼻子,笑着说:“还真不敢……算了算了,不要了,还是捐出去吧。”
“先回去复命。”
“我知道。”
两人嘀咕着,飞身跃上屋脊,如灵巧的猫儿一般,在连绵起伏的屋脊上飞跃纵横,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凌王府。
沈雪见转转身,让谢遇看她今天的新装扮。
“怎么样阿遇,我这样子,像不像个小丫环啊?”
如瀑一般的青丝都拢起来了,用一根一看就很不值钱的旧发簪,挽了一个时下丫环们都喜欢梳的发髻。
原本白|皙的皮肤,她也特意用姜汁涂抹过,整个肤色呈现出一股暗黄色调,再不见往日的晶莹剔透。
就连眼睛她都做了处理,将眼尾下拉黏住,眼型呈下垂状态,让整个眼睛看起来呆滞无神。
还有眉毛……
总而言之,她现在这模样,别说旁人认不出她是谁,就连杨氏面对面见了,恐怕也不会将面前这个耸眉搭眼的黄皮肤丑丫头,跟自家那个冰雪美丽的宝贝女儿联系到一块。
实在是与她本人相差太大了。
谢遇点点头,笑着给予肯定:“不错,丑的没有个性。”
沈雪见:“……”
这话说的,什么叫丑的没有个性啊。
她不满,还要待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太二从外面进来,禀道:“爷,事情都办妥了。”
“嗯。”谢遇颔首,起身走到沈雪见跟前,帮她掖了下耳边的碎发,柔声说道:“皇宫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今日就不陪你去郡主府了,你自己小心些,凡事以自保为前提,万不可逞强。”
随着天气越来越恶劣, 老皇帝的身子情况也有些不太好,前天夜里,竟然还咯了血。
消息传出去后,一众臣子们大惊失色,生怕老皇帝哪天半夜一口气喘不上来,再来个突然驾崩。
储君位置尚且空悬着。
老皇帝膝下又再无其他皇子。
一旦国君突然驾崩,天下势必要发生大乱。
因此,这些天,真正心怀家国天下的忠臣们急着催皇帝立新任储君,那些想捞一个从龙之功的臣子们也急着催皇帝赶紧立储君。
一众入选的宗室子弟中,谢遇的呼声是最高的,而且他还要负责灾前安置事宜,所以,他现在愈发的忙了,有时候连回来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就像今天,沈雪见都起床了,他才顶着一身风雪归家。
看着他眼圈下的那两道青乌,沈雪见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嗯,我明白,你只管忙你的去,不用管我,我心里面有分寸。”
顿了顿,又说道:“朝堂上面的事情,我帮不上你什么,你……不用操心胧月郡主和太后那边的事情。”
谢遇在前面冲锋,她就在后面帮他肃清那些乱七糟八的腌臜事,尽量不让他再因为这种小事情劳费心神。
听她这么说,谢遇的嘴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伸手在她鼻尖上面轻轻点了一下,语气愈发温柔对她说:
“有你在,我很放心,去吧……哦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份礼物,已经托人带去郡主府了。”
“礼物?”
谢遇这么忙,竟然还给她准备了礼物。
而且还托人送去郡主府了。
沈雪见心下好奇,不由得问道:“什么礼物啊?”
谢遇捧住她脸颊,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呢喃:“不告诉你。”
沈雪见:“……”
从凌王府出来,沈雪见还在琢磨谢遇要送什么礼物给她,还搞得这般神秘。
凌王府外面停了一辆马车,春竹撑着油布伞站在马车前等候。
见沈雪见出来了,春竹忙撑着伞迎上前去,帮她挡住风雪,低声禀告道:“姑娘,忠远伯夫人的马车在下一条街的街口那里等着。”
忠远伯夫人就是杨氏找过来的,带沈雪见混进郡主府的人。
沈雪见颔首,上了马车,径直往街口那边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正慢悠悠地晃过街口。
正是忠远伯夫人的马车。
两辆马车相对行驶,擦肩而过时,各自的速度都不约而同地放慢,直到一辆马车空了,另一辆马车重了,各自的速度才快起来。
忠远伯夫人与杨氏是手帕交,两人未出阁时,就是关系甚好的闺阁好友。
这份友情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减淡过。
可以说,忠远伯夫人也算是看着沈雪见长大的了。
然而现在,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耸眉搭眼的黑丫头,忠远伯夫人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一圈,狐疑地问道:“你……你是……”
“秋姨。”沈雪见甜甜地唤了声秋姨。
忠远伯夫人和杨氏是好友,两人经常走动,沈雪见小的时候,因为杨氏要跟着沈国公去一趟变故,还将她托付给忠远伯夫人,让其帮忙照顾了一段时间。
所以,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沈雪见都唤忠远伯夫人一声“姨”。
一声“秋姨”让忠远伯夫人的眼睛瞪的更大更圆了,她看着沈雪见,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失笑道:
“你要是不唤我一声姨,我还真不敢认呢,别说是我认不出,你娘也认不出你,你这都不叫乔装打扮了,简直就是改头换面嘛……这是谁帮你弄的呀?”
沈雪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自己弄的。”
军营中藏龙卧虎,她上一世将近五年的军旅生涯可不是白混的,她这手能以假乱真的易容术,就是当年跟军营里面的一位参将学的。
这回答再次让忠远伯夫人震惊得瞪圆了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说道:“雪见,秋姨怎么觉得,你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呢。”
沈雪见抿唇一笑,心说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当然跟以前有所不同。
不过这话,她自是不能跟忠远伯夫人说的,笑着应道:“女大十八变嘛,再说啦,我现在都成亲了,跟以前比,肯定会有所变化啦。”
忠远伯夫人一想,也对,女子婚前和婚后,心境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一个人的心境变了,给人的直观感觉,也会发生变化。
沈雪见现在丫鬟装扮,不好在马车上停留太久,约莫着快到郡主府了,她便跳下马车去,规规矩矩地跟着马车后面走,就跟寻常大户人家的丫环小厮一样,手里面还抱着一个礼盒。
登门做客自然不好空手而来,礼盒里面装着的,是忠远伯夫人给胧月郡主准备的礼物。
她们来的这个时间点刚刚好,正是宾客赴宴登门而来的高|峰时段。
整个郡主府门前人声鼎沸,各家车夫牵着缰绳,忙着找停车位,主子们则在丫鬟小厮的簇拥下,往大门那边走。
就像沈雪见预料的那样,今日的郡主府大门,果然格外难进,不但要看请贴,请请帖收回去,各人还要在来客薄上牵上自己的名字。
……幸亏她打消了让她娘直接帮她弄一张请帖的计划,不然的话,事后胧月郡主追查起来,绝对一查一个准儿。
沈雪见心中暗自唏嘘。
今日能登郡主府大门的都是正儿八经的贵人,忠远伯夫人的身份并不出挑,负责查验请贴的门人接过她递上去的请帖,确认请帖是真的后,就将请帖收了回去,然后捧上来客登记薄,再递上饱蘸墨汁的毛笔。
忠远伯夫人接过毛笔,签下“忠远伯府”四个字后,早就候在一旁的郡主府下人,这才引着她入内去。
但是沈雪见却被拦下来了,理由是随身伺候的丫环小厮,不得进入宴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