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走出院门,还是十四天前的事情。
十四天以来,沈雪见不曾踏出屋门半步。
如今再走出屋门,置身于天地,秋天早就过完了。
枯叶飘零,百花枯萎,放眼望去,外面一片初冬的萧瑟。
她踩着地面上还没有来得及清扫的枯叶而行,全程目不斜视,步子迈得又快又大。
路上遇见了几个忙碌的丫环,看见她,惊讶得就跟大白天看见鬼一般,礼都忘记行了。
直到她衣袂带风地从身边走过,几个丫鬟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躬身行礼。
待礼毕起身,沈雪见的背影已经在十几步开外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一个狐疑:“世子妃怎么出来了?”
另一个说:“世子妃的脸色好吓人啊……该不会是世子不行了吧!”
“八成是吧!自从世子受伤回府后,世子妃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世子,谁叫都叫不走,如今世子妃破天荒不再守着世子,肯定是世子已经不行了……她这是要去哪里啊?”
“瞧方向,好像是往郡主院子那边去。”
“去郡主的院子……她找郡主做什么呀?”
“我说你傻呀,世子一死,世子妃就成了没有依靠的寡妇,现下咱们府里面当家做主的是郡主,世子妃再不赶紧去抱郡主娘娘的大腿,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多难过呢。 ”
说这话的丫环十七八岁的样子,圆圆脸,圆圆眼,连嘴巴都有点圆,说话咋咋呼呼,有种出门不带脑子的蠢萌感。
可说出口的话,却一点儿都不可爱。
沈雪见本来就没有走出太远,她耳力又好,风一吹,那些话就乘着风,钻进了她耳朵里去。
寡妇?
抱郡主的大腿?
哼,看来这王府上下,怕是都笃定谢遇活不过来了。
……可是那又如何!
即便谢遇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绝不可能去抱胧月郡主的大腿!
她只会用更加雷厉风行的手段,送胧月郡主和谢临川滚下地狱去,用那母子二人的血, 来祭奠谢遇!!!
深呼一口气,将两个碎嘴丫环的话抛到身后去,沈雪见的步子迈得更快更急了。
她和谢遇所住的院子四周,一直都有眼睛盯着。
早在她走出远门的那一刻,盯梢的小厮便撒丫子飞奔去报信。
彼时, 谢临川正在胧月郡主这边,找他娘要钱。
“前儿个我不是才刚给了你五千两吗,今天怎么又要啊?”
儿子花钱如流水,饶是胧月郡主,也不由得犯起心疼来。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就是这多问的一句,让谢临川当场就冷下脸来。
“拉拢贤能之士,收买人心,宴请大儒,哪一个不需要花钱?母亲这般质疑,是不相信儿子吗?”
“既然母亲不信任儿子,那儿子也不在跟前讨嫌了。”
“银钱的事情,儿子自己想办法,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扔下这番话,谢临川起身,当即就要甩袖离去。
胧月郡主气得胸口疼!
她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儿子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钱是从她腰包里面掏出来的,她就不能多问一句了?!
可心中再气,再恼,也不能当真不管儿子死活啊。
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母亲就是随口问问,你生这么大的气作什么?”
胧月郡主将人拉住,塞了一张万两的银票过去。
如愿以偿拿到钱,数额还翻倍了,谢临川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做解释,甚至连句宽心的话都没有,只是坐在那里,犹自往嘴里塞着点心吃。
胧月郡主在旁看着,心中一阵悲苦,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好大儿,怎么变得越来越冷血无情了。
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啊。
她的儿子,一直都是温文儒雅,礼贤下士,待人真诚。
尤其是对她这个母亲,十分的孝顺。
可不知道从哪天起,儿子就变了,变得易怒,变得暴躁……越来越不将她这个母亲放在心上了。
这么一想,胧月郡主的胸口更疼了。
一旁的沈婉柔乖巧地奉上一盏茶水。
胧月郡主刚好也想喝点热茶,暖暖被儿子凉透的心。
她伸手去接。
结果抬眸的那一瞬间,目光落在沈婉柔那张妆容精致,明艳勾魂的脸上,她眼睛瞬间就是一瞪!
她想起来了,儿子的转变,是在娶了这女人之后!
自从沈家这位庶女进门后,她儿子就跟被小鬼缠身了一般,处处不顺,处处受打击,儿子的心情能好才怪!
儿子心情不好,脾气自然就大了!
这位沈家庶女,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如此一想,胧月郡主再看沈婉柔,目光中就全是不喜和憎恶。
她接过茶盏,抿了一小口,然后下一瞬,她便“哎哟”叫了声,怒目瞪向沈婉柔。
“这样滚烫的热茶,你也端来给我喝,你是想要烫死我吗!”
说完,她手一抬,将茶水朝沈婉柔泼去。
沈婉柔措不及防,被泼了一头一脸,人都被泼懵了。
茶水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哪里就烫嘴了!
胧月郡主这个更年期的老女人,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她!!!
沈婉柔愤怒的心中狂吼!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睁着双泪盈盈的眸子,眼巴巴地望向谢临川,一副委屈的小模样,看得人我见犹怜。
胧月郡主见状,更生气了,小贱人什么意思?这是要向她儿子告状吗?
果然是天生的贱骨头,就会使些下三滥的狐媚子手段勾引她儿子!
胧月郡主抬手就要去打沈婉柔的耳光。
可惜,她扬起的手,半路上被谢临川拦住了。
谢临川:“她纵然有错,可母亲骂也骂了,罚也罚了,何必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胧月郡主:“……”
胧月郡主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儿子竟会这样护着沈婉柔。
她震惊道:“川儿,你……”
谢临川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不耐烦地说道:“母亲与其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面斤斤计较,还不如好好想想,怎样除掉那个傻子。”
谢遇那个傻子一日不死,他一日难安。
还有沈雪见,他都这样打她的脸了,她怎么还不露面?
那女人果然是个凉薄无情的人,只顾自己,丝毫不管身边人的死活。
谢临川心中冷嗤。
就在这时,盯梢小厮急匆匆跑进来。
“郡主,二公子,世子妃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