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送到嘴边的肥肉
陶家明明2024-07-31 12:077,294

齐家书院收学生不论贫贱贵富。

因此,今日前来为齐老爷子祝寿之人,有贵不可言的,比如隆安帝这样的人,也有穿着布丁衣服的,这些是寒门学子。

两种身份截然不同的人,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同席,但是今天因为齐老爷子的缘故,大家神奇地同席了。

不过说是同席,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锦衣华服者自成一桌,而身穿粗布麻衣的寒门学子,也都非常有骨气的不往他们跟前凑。

如此以来,齐家特意开辟出来接待宾客的暖厅内,就出现了一种泾渭分明的现象:

诺大的宴客厅被分成了两块区域,一边是身着锦衣华服的京中权贵,一边坐着身穿粗布麻衣的寒门学子。

两拨人中间隔着一条不宽但也不窄的过道。

沈雪见身为凌王世子妃,本身自己也有郡主封号在身,毫无意外地坐在贵人圈女眷席这一边。

而坐在她右首身侧的,赫然是她刚刚才打过交道的熟人:倚欢郡主虞紫鸢。

沈雪见:“……”

这还真是……巧啊。

整个宴客厅那么多位置,偏她们坐一块了,不是巧合又是什么?

沈雪见眯起眼眸,颇有兴趣地打量虞紫鸢。

以前她总听人说冤家路窄这样的话,今天她可算是彻底领教了一把。

虞紫鸢还没有注意到沈雪见。

方才在大门外面,她自以为抓住了沈雪见的把柄,信心满满地想要当众给沈雪见一记响亮的耳光。

结果那耳光没到沈雪见的身上,反而重重地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对不对,她根本就没有伤到敌!

相反,她是主动送上去跪在地上给敌人做了回踏脚石!

沈雪见向隆安帝解释来龙去脉的话又一次在虞紫鸢的耳边回响起:

“世子近日公务繁忙,连续好几日都不曾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儿媳见他实在辛苦疲惫,所以就劝他趁着赶路的这段时间,先在马车上面休憩片刻。”

“结果这位倚欢郡主先是跟大家说,儿媳和世子之间关系不睦,然后又跑到儿媳的马车前,解释说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之言。”

“清者至清浊者自浊,是非黑白也颠倒不了,儿媳本不想理会这位倚欢郡主的,奈何她一直在儿媳的车马前哭哭啼啼,非要求儿媳原谅她的无心之失,儿媳怕她吵到世子休息,不得已,只好将车帘子掀开。”

“结果这位倚欢郡主一打眼没瞧见矮榻上面休息的世子,就很惊讶地问儿媳为何世子没跟儿媳一块儿过来,然后她就把话题往父亲您乘坐的那辆马车上引。”

“再到后面,就是父亲您看到的这样子了,至于这位倚欢郡主为何行为诡异,突然冲过来要掀开父亲的车帘,这个儿媳就不知道了,得问问这位倚欢郡主。”

……问什么问,问就是她鬼上身了!!!

虞紫鸢垂着头,闭着眼,内心懊悔的恨不能冲回去将刚才的自己打死。

一击不成就该适时收手,她以前一直都是秉着这套原则的。

正常情况下,当她看见凌王世子谢遇从阴影中突然现身时,她就该立马收手停下。

依照当时的情形,如果那个时候她停手,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仿佛被鬼附身了一般,不但没有警觉地及时收手,反而一击不成接连出手,被冲昏了头脑的末路狂徒一般,竟然跑到凌王的车驾前,还不管不顾地去掀人家的车帘子……

正常人谁会做这种冒昧无礼的事情?!

她就差没把自己的小算计写在脸上了!

最多明日,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就会被传扬开去,届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暗中戳着她的脊梁骨骂,骂她搬弄是非,编造谣言。

……她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今天算是毁去大半了!

虞紫鸢越想越恨,一口银牙几乎咬稀碎,恨着恨着,她先前在外面被寒风吹清醒过来的大脑又疯狂燃烧起来。

不就是个名声吗,毁就毁了,等她嫁给谢临川,坐上太子妃之位,将来母仪天下,看谁还敢背后戳她脊梁骨!

虞紫鸢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这里有条小生命,是未来的小太子。

沈雪见要是有读心术,这会儿说不得就要给虞紫鸢现场表演一个大写的佩服。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自己都还没着没落,这就给儿子戴上小太子的皇冠了,这位倚欢郡主可真是……敢想啊。

沈雪见没有读心术,但是有一双经历过生死后,如今历练锻造得还算好使的眼睛。

此时看见虞紫鸢抬手抚摸肚子的动作,再看看她嘴角边不自觉溢出来的那抹得意,大约也能猜得出她此时心里面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不过就是做起了嫁给谢临川,然后妻凭夫贵,母仪天下的美梦罢了。

哦对了,这位倚欢郡主,兴许还会想,有了肚子里面的孩子做筹码,谢临川一定会待她如珍似宝,不但让她母仪天下,还会封他们的孩子为太子。

……愚蠢,跟上一世的她一样。

沈雪见忍不住勾起嘴角,讥嘲地一笑。

她娘杨氏正在跟她说着什么,见她突然露出这样的笑,杨氏就沉下脸来,作势在她后背上面轻轻拍打了一下,没好气地训斥她:

“娘跟你说正事呢,你这是什么笑?我告诉你,你别不当回事,你二哥三哥他们,娘就不说了,你瞧瞧大哥,都一把年纪了,至今媳妇在哪还不知道,别人像他这般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次你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的亲事,娘这次说什么也得给他定下来,人我都瞧好了,就是你旁边坐着的那位虞姑娘,她当初和你,可是同一天受封为郡主呢。”

沈雪见原本听得心不在焉,因为说要给她找嫂子的话,她娘每年不知道要在她耳边念叨多少回,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迄今也还是连 一个嫂子都没有。

她一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当一回事。

然而这次,耳朵却听见了“虞姑娘”和“同一天受封为郡主”这几个字眼,沈雪见整个人瞬间就是一个惊醒,扭头瞪着她娘问:“虞姑娘?哪个虞姑娘?”

杨氏忙竖着手指在手指在唇边嘘了声:“你小点儿声!”

然后往她身侧瞥了一眼,小声说:“就是你旁边坐着的那位虞姑娘,娘打听过了,这位虞姑娘不但出身清白,还有着贤良淑德的美名,你看她知书达理的样子,跟你大哥那个武夫,刚好匹配。”

沈雪见:“……”

沈雪见内心呵呵,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她娘,她说什么也要把这“呵呵”糊对方脸上去!

让虞紫鸢嫁给她大哥?

这怕不是将她大哥当成了绝世大冤种祸害吧,安得什么心!

杨氏犹自不觉。

她今天来得比较晚,所以并不知道先前齐宅大门前闹的那一出,也不知道她心仪的大儿媳人选,肚子里面已经揣上货了,更不知道她慧眼挑中的好人选,此刻正暗戳戳地筹划着要弄死她的宝贝女儿和宝贝女婿。

此时看沈雪见一脸呆滞住的模样,杨氏就轻轻推了她一下,说道:“娘可是听说了,想要求娶这位虞姑娘的人家大有人在,”

说到这里,杨氏本来就很低的声音,又往下压了压,凑在沈雪见的耳边,不无得意地跟她说:“这边本来是你姨的位置,姨特意让她给咱们换了一下,你知道为啥吧?”

沈雪见:“……”

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可是她娘非要将原因往她耳朵里面塞。

就听杨氏神秘兮兮地说道:“娘特意挑这么个位置,就是为了让你和这位虞姑娘坐一块,你和这位虞姑娘年龄差不多大,当初你们又有同日受封的经历,有这段机缘在,你们肯定更能聊到一块儿去。”

沈雪见:“……”

所以,她和虞紫鸢间的这份“冤家路窄”般的巧合,其实并非真的巧合,而是她娘杨氏一手凑成的?

沈雪见无语,隐约间已经能猜出她娘要让她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就听杨氏头道:“闺女,娘今天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跟这虞姑娘好好拉拉关系,聊一聊,然后有事没事就多在她面前夸一下你大哥……最好能寻个由头,请她来咱家中做客,让她跟你大哥见见面……”

“娘!”沈雪见终于忍无可忍,还见面呢,她宁可看着她大哥打一辈子的老光棍,也绝不可能让她大哥娶这位倚欢郡主。

她娘这眼光还真是……

沈雪见缓缓吐了口气,忽然有些明白她至今为止连一个嫂子都没能混到的原因了。

兄长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中,军营里面又都是糙老爷们,别说大姑娘了,老婆婆都看不到一个。

所以,兄长们的媳妇人选,也一直都是杨氏这个做娘的在张罗。

可就冲杨氏这挑人的眼光,那么大一朵带毒的食人花,她硬是觉得对方一身都是贤良淑德的神圣光环。

就她这神奇眼光挑选出来的儿媳妇,兄长们能接受才怪。

沈雪见捂脸叹息,忽然有些同情她那五个哥哥了,但凡她娘的眼光能靠谱点儿,哥哥们也不至于个个都是光棍一条了吧?

“你叹什么气啊?”杨氏不解地又推了闺女一把。

沈雪见心中的感慨被打断,她想了想,凑到杨氏的耳边问:“娘,您当真想让大哥娶那位虞姑娘为妻?”

杨氏道:“当然想啊,你瞧瞧人家虞姑娘,相貌好,性子好,往那里一坐,简直就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多好的姑娘啊,你大哥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女子当媳妇,那是你大哥的福气。”

沈雪见:“……”

她敢肯定,她娘要是真敢将这样的福气送到她大哥跟前,她大哥估计宁可老死在边关。

沈雪见忍不住就往男宾席那边望过去。

坐在男宾区的沈家老大忽然觉得有些心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向他飞扑而来。

他捂住心口想了会儿,抬起眼眸,刚好和沈雪见的目光对上,沈雪见就牵着他的目光,牵到身边那位“贤良淑德”之人身上去,然后又同情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沈家老大瞬间了悟,俊逸的浓眉立时就是一挑,露出一脸的生无可恋,一副立刻就要打马回边疆去的架势。

杨氏丝毫没察觉到一双儿女之间的眼神官司,见沈雪见忽然哑巴不说话了,就着急地问她:“闺女,你发什么愣啊,娘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没有……算了算了,咱娘俩还是换个位置吧。”

杨氏一边说,一边就要和沈雪见换座位,大有一副她要亲自出马的架势。

沈雪见吓一跳,旁边那位“贤良淑德的典范”,马上就要变成茅坑里面的石头了,可不能让那位跟她大哥扯上丁点关系。

“娘您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沈雪见连忙拉住杨氏,一边打包票将人稳住,一边找借口道,“不过娘,我觉得您还是先去杨姨那边坐比较好。”

不等杨氏问为什么,沈雪见就忙不迭地将理由双手捧着送上去:“娘您看,京都贵人圈里面谁不知道咱们国公府有五位尚未议亲的公子?您往这里一坐,是个姑娘见了您都会紧张,这一紧张,还怎么拉关系谈感情啊。”

杨氏一听,就悄悄偷看了虞紫鸢,见这姑娘果然还像先前那般低垂着头,顿时就觉得闺女的话说的不无道理。

小辈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她这个做长辈的若是像个门神一样杵在中间,确实容易给她们带来压迫感。

杨氏二话不说,果然换了位置。

沈雪见这才松了口气,心说她娘这根节外横生出来的枝条,可算是暂时压下去了。

至于后面……

没有后面。

等她娘看清她心心念念挑选出来的儿媳妇人选什么货色,她娘只会感激她,双手合十念叨一声“阿弥陀佛,还好还好,还好没把儿子推进火坑里面”。

沈雪见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去看虞紫鸢。

这位倚欢郡主大概还沉浸在美梦中不舍得醒吧,之前她是什么模样,现在她还是什么模样,两只手搭在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小肚子上面,眼睛里面散发着亮晶晶的光芒。

那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上一世,她也有过这样的憧憬。

后来,这份憧憬被血淋淋的现实撕的稀碎。

沈雪见的眼眸不自觉地冷沉下来,眼底泛起森冷的寒芒。

但是她目光的着陆点却还在虞紫鸢身上,忘记移开了。

沉浸在美梦中的虞紫鸢忽然觉得浑身发寒,她下意识地顺着寒意的来源处追过去,结果一抬眼,就对上了沈雪见那双散发着森冷寒芒的黑眸。

虞紫鸢万万没想到沈雪见竟然就坐在她身侧,她浑身炸起一层白毛冷汗,一颗心险些没飞出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过了好半天,虞紫鸢才结结巴巴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沈雪见掐断思绪,视线落在虞紫鸢那张雪白无血色的脸上,看得虞紫鸢一张面皮都快要绷不住皲裂开来,她这才笑着反问回去:

“今日齐老爷子寿宴,我是前来赴宴的,这里又是宾客区,我坐在这里,请问有什么不妥吗?”

虞紫鸢:“……”

当然不妥!

可这话在虞紫鸢嘴边转了个几个来回后,最终还是被她拉住摁了回去。

她之前在外面,虽然和沈雪见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想必沈雪见也看穿她的心思了,所以刚才才会用那样森冷的目光看着她。

但是看破不说破,只要还没有明面上面撕破脸,那么大家就还可以继续为此住表面上的平和。

如果她这会儿率先和沈雪见撕破脸,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外面的那番算计了?

虞紫鸢的思路这会儿难得又回到了曾经的清明状态,她迅速收敛住情绪,然后堆出一脸恰到好处的微笑,解释道:“世子妃误会了,我记得我旁边先前坐着的好像是伯远侯夫人,结果我刚才一扭头,却看见坐在旁边的人变成了世子妃,所以我才惊讶有此一问。”

一番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沈雪见也没打算从虞紫鸢这番话里面扒拉着找漏洞。

按照虞紫鸢写给谢临川的那封信内容来看,今天的所有行动,虞紫鸢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而她本人,今天则是全程旁观,完全不参与。

虞紫鸢在信上面说的是,她今天之所以不亲自参与进去,是担心会引起她爹的怀疑,毕竟他们虞家家教严。

谢临川信不信,沈雪见不得而知,但她是肯定不信虞紫鸢这话的,什么家教严不严的话,都是虞紫鸢打出来的幌子而已。

虞紫鸢的真正目的,就只是想把自己隐藏在幕后,如此以来,即便他们今天的行动失败了,或是出现什么差池,她都不会受到丝毫的牵连。

说白了,虞紫鸢这样做,就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家风向来以严谨著称的虞家,会养出一个不守规矩礼法,尚未出阁,就和男人暗通款曲的女儿。

谢临川或许也看出了这一点,之所以没意见……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虞紫鸢给出的计划足够无懈可击,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毕竟,虞紫鸢身后的势力,对于谢临川而言, 就好像一块油光汪汪的肥肉。

饥饿如谢临川,又怎么舍得放弃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呢?

沈雪见抿唇笑了笑,对虞紫鸢的解释不置可否,对于谢临川和虞紫鸢之间是真的情深似海,还是彼此算计,她都不感兴趣,不过她也没打算重新换个席位。

坐在这位倚欢郡主身边挺好的,方便她把人从幕后推到台前。

虞紫鸢还以为沈雪见突然坐她身边,是要找她算账的,心中很是捏了一把冷汗。

她甚至都已经在心里面编造好了一套说辞。

结果她等了又等,沈雪见不但没有要发作她的意思,甚至还扭开了头,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虞紫鸢:“……”

什么意思这是?

虞紫鸢狐疑,但转念一想,她忽然又顿悟了,这可是齐老爷子的寿宴,沈雪见就算再怎么看她不顺眼, 也不会愚蠢到在齐老爷子的寿宴上面向她发难的。

之所以坐在她旁边,应该就只是为了膈应膈应她吧。

就像刚才,不就是突然吓了她一大跳吗!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虞紫鸢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没错,心里面紧绷着的那根弦逐渐放松下来,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她和沈雪见比肩而坐,两人之间就只隔着一个巴掌宽的缝隙。

是以,虞紫鸢这口如释重负的吐气声,沈雪见敏锐地捕捉到了,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她还以为这位对自己亲生母亲都敢下毒手的倚欢郡主,胆子有多大呢,看来也不过如此,还知道害怕。

知道害怕是好事。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往往都会暴露出本来的性情,会为了自保,而露出不被人知的一面。

说不定等一下,她还能看到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呢。

沈雪见伸手拈了块糕点,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一边往主家席位那边张望。

所谓的主家席位,就只是一个叫法而已,不可能只坐齐家人。

实际上,席面上坐着的,就只有齐老爷子,以及齐家长子,齐家三爷等三位齐家人。

齐老爷子就不用说了,人家今天是寿星公,肯定要坐在上席位上的。

至于齐家长子和齐家三爷,前者是齐家的嫡长子,后者现在打理着齐家书院的一应事务。

这二位在齐家拔尖,所以才能随着齐老爷子坐主位席上。

余下的席位,坐着的都是权贵中的权贵。

比如顶着凌王面皮的隆安帝。

比如文臣之首的虞老。

再比如武将之首的沈国公。

……一桌子人,随便哪一个人拎出来,身份都贵不可言。

沈雪见将上席位上的这些人挨个打量了一遍后,目光就停在了今日的寿星公齐老爷子身上,只稍稍看了几眼,她便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主人位上坐着的,那是什么寿星公齐老爷子,分明就是顶着齐老爷子面皮的齐恒月。

齐恒月也不知道找谁易得容,如假包换,连沈雪见第一眼都没看出异常来。

连她这个内行人都看不出异常,同桌的其他门外汉,自然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一桌子两个假面人。

关键是两个假面人顶着张和自己身份不符的面皮,还能和一桌子的人谈笑风声,应对自如。

隆安帝也就算了,毕竟凌王的身份也不低,两人的气场也算是接近。

主要是齐恒月。

齐恒月是齐老爷子的老来子,今年还没有谢遇大。

可他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硬是将齐老爷子这个年近七旬的老翁扮演得毫无违和感。

随着沈雪见心中暗叹的功夫,宴席正式开始了,各种美味佳肴依次摆上席,一群宾客们举杯推盏,一群人说着或真心或假意的场面话。

沈雪见心中挂着口警钟,怕分神,她便不耐烦和人周旋这些,不咸不淡地打发走几波人后,其余有心想要凑过来攀交情的人,也就都识趣地歇了这个心思,没人再来打扰她了。

沈雪见求之不得,她一边警惕地梭巡着厅内的动静,一边暗中注意着身边的虞紫鸢。

虞紫鸢给谢临川的那封信上,只说了今天动手,但却没有说明具体什么时间动手,所以她得将虞紫鸢盯紧一点儿。

因为,当一个人谋划着要做某件事时,心中难免会有些情不自禁的紧张情绪在,越是接近那个时间点,紧张得情绪就会外放的越明显。

这也是她尽管内心十分不喜这位倚欢郡主,但却没有和人换位置的原因。

不是为了完成她娘给她下达的找嫂子任务,纯粹就是坐在这里盯这位倚欢郡主的梢,然后再在关键时刻,将此人从幕后推到人前去。

现在虞紫鸢的面上还没露出什么紧张情绪来,说明还没到他们约定的动手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宴席进行到一半时,虞紫鸢本就伸的不怎么勤的筷子,彻底放下来了。

她看似笔直端正地坐在席位上,面上甚至还挂着得体的微笑,然而两边肩膀的棱角却绷得过分突起。

沈雪见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倚欢郡主情绪上面的变化。

她微微往后靠了靠,视线藏在长睫的掩映下,不着痕迹地望向虞紫鸢的手。

那两只手放下筷子后,便从桌面上,移到了桌面下,此时叠放在双膝上,无不紧攥成拳头模样。

这是要开始了吗?

沈雪见眯了眯眼眸,朝谢遇那边望过去。

谢遇似与她心有灵犀一般,她的目光才刚投过去就被接住了。

沈雪见微不可见地朝谢遇点了下头,于是谢遇便端起面前的酒杯,给“齐老爷子”敬酒。

“学生谢遇,祝老师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不但是凌王和隆安帝,谢遇幼年时期,也曾跟着齐老爷子念了几年书,只是他后来摔落山崖,摔成了人尽皆知的“痴傻”,这才从齐家书院退学。

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所以谢遇每次见了齐老爷子,都要尊其一声“老师”。

顶着齐老爷子面皮的齐恒月,老神在在地受了学生谢遇的拜礼,然后他“老人家”似乎兴致很高的样子,捋着胡须现场吟起诗来。

不知不觉就从席上吟到了席下。

一身寿星公装扮的“齐老爷子”,捋着胡须,一边高声吟唱,一边在席间的过道上来回踱步。

大家的视线都凝聚在了这位寿星公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道视线追随,“齐老爷子”活像箭场上的靶子。

继续阅读:第二百六十一章 任何人都不能破坏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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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嫡女宠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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