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剑客迟疑了一会儿，迎着盖娆的目光虽有歉疚但还是道：“在下此前出了点意外，大部分人和事都不记得了。”
那姑娘听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受伤地看着他，倒把一向不为外物所动的年轻剑客给看得内疚了几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那姑娘神色忧伤，眼中却带着希冀，只希望他是在开玩笑。
年轻剑客奇异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心软，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在下确实不认得姑娘。”
盖娆心里有些玩味，既然是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好了，这人怎么倒是一副愧疚的样子。
是把握不准“他”到底认不认识她吗？
这样子倒像和琴师似的，全然没有半点记忆，这不是全由着她胡诌嘛！
哪怕这人最后和琴师一样发现端倪，可是前期她还是能随便浪啊！
盖娆心思绕了又绕，终于定了下来。她面上半点不显，既恼又忧道：“你若不记得我，那你怎么会来此？我还以为你是要入邯郸城寻我来。”
年轻剑客摇了摇头，残留的记忆又告诉他确实是寻找某人而来，他吃不准地点了点头。
盖娆见他这幅样子，三分恼意变成了七分的怒气：“爱是不是，你既不认我，我便也不认你。”
这样的话太过小孩子气了些，可由盖娆说来，却添了几分小女孩才有的娇憨，只叫人觉得她可爱。
年轻剑客救了嬴政，嬴政心里本是十分感激的。可不想因为盖娆一句至亲至爱，他心里凭空生出一个疙瘩，膈应难受地要命。
可说实话，看盖娆现在这样又恼又怒又伤心的样子，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在场同样不好受的也有一个，铁意先的目光已经在剑客身上打转了好几个来回了。
这年轻剑客风度翩翩的，看着实在不像个对女子始乱终弃的人，更何况是盖娆这样的美的女子。始乱终弃除非他脑子进水了，要想开始都千难万年，更别说舍不舍得终了。
年轻剑客能察觉到铁意先的目光，倒是站着不闪不避地任由打量，这倒让铁意先越发肯定年轻剑客没有在说谎。
那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铁意先是从来都没有生过盖娆说谎的念头的。
唯一不再这诡异气氛中的就是申越了，他打破沉默，继续之前被赵偃打断的问话：“刚问先生是尊姓大名。”
年轻剑客没有一点隐瞒道：“盖聂。”
嬴政：……
铁意先：……
申越：……
一时静默，气氛有些诡异，本来唯一一个不在诡异气氛中的申越也陷了进来。
虽然大家平时都叫盖娆娆姑娘或阿娆的，但是大家都是知道她姓盖的，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叫她娆而已。
如今这年轻剑客好巧不巧也姓盖，而娆姑娘也说自己认得年轻剑客……那这两人就一定是认识的了，毕竟这剑客也姓盖，毕竟是娆姑娘说认识。娆姑娘说的便十有八九是真的。
看着年轻剑客，年纪长于娆姑娘，看来是娆姑娘的兄长了。又这么个漂亮的妹子却不认，他图啥？
嬴政和申越是知道姓氏这一茬的，若果之前都还抱着怀疑的态度的话，现在看年轻剑客的眼神都带着点谴责了，嬴政的目光又比申越多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亲近之意。
铁意先却是实打实地门外汉，面有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申越还没来得及解释，盖娆直接骄纵地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人了。
铁意先见状立刻跟上，连解释都没来得及听。
嬴政看了看远去的盖娆，收回眼后开口问道：“盖先生此行何处。”
年轻剑客有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数十年后也认识一个人叫嬴政，那是个王者，喜怒不表于色，身上帝王威严厚重。
而眼前的这个也叫少年的嬴政性情未免多变了些。
他能感受到一开始嬴政对于他相救的感激与敬意，后面突如其来地排斥与警惕，还有现在的亲和，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敢确定的讨好之意。
年轻剑客想了想道：“我此前出了点意外，许多事情不记得，隐约记得我这次是要入邯郸寻一个重要的人。”
至于那个人是否是刚才那姑娘，他也说不得准。
只是他占了别人身子，有些原来身子主人要做的事他总是要做的。他先来侠义，做事又极有自己准则，暂居别人的安身之所总要付报酬的。
嬴政听言和申越互看了眼，神色之间有些了然：“先生不必急，如若先生不嫌弃不如和我等回到住处在坐打算。”
嬴政有些无奈，意外之事怪不得这剑客，可剑客自个儿把自己要找的人惹恼了也怪不得别人。
年轻剑客想了想点了下头。
或许原来的“他”是为刚才那姑娘来的，可是他盖聂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一定是为了眼前这个叫嬴政的少年。
这是他的直觉，一个剑客的直觉是很可怕的，他永远都不会小看自己的直觉。
飞鸾阁不是女闾，不是酒楼，这里没有客人可以酣眠的房间。你在可以在这里看一页歌舞，也可以酒醉至天明，总不会有人把你从座位上赶开，但想要有间房睡这里的床却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个例外，铁意先以友人的身份成了第一个歇进飞鸾阁的阁外人。
只不过他不是为了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是为了自己答应给盖娆铸造防身兵器这一事。
无论从身份或能力来看，铁家铸造师总是有自傲的之本的，铁意先也不例外，从他的行为就可窥他的傲气。
他从不为金银所动，是否开炉火铸造兵器全看心情。纵使有人在外面长跪三天，他也不会生出什么恻隐之心的，而且他还会让人把长跪的人打跑。
在他看来，能为了一把兵器轻易下跪的人未免脊骨太软了些，脊骨软的人是不配用他铸造的兵器的。
他铸刀，铸剑，也铸矛，你只要能形容出来的兵器他都可以铸造出来，只是他最喜欢，铸造的最多，铸造的最好的是剑。
可总不能让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去拿个沉家伙吧，看她那身子骨也不像是个能拿得动的。
或许匕会是个好选择，可他总想着说不定有更好的。
于是他十分严谨地入住了飞鸾阁，打算多点时间和盖娆相处，了解她的喜好，以便构思出合她心意的。
倒不是说没有什么私心，但大抵的想法都是如此的。
于是铁意先入住飞鸾阁后既不看舞也不听乐，除了和盖娆聊天就是和盖娆聊天，最后聊的盖娆都烦了，后面干脆多次闭门不见。
铁意先不过才堪堪住了五日，又找盖娆找的频繁了些，不知何时起就有一些风言流散开了，落入他的耳中大抵意思是说他成了盖娆的入幕之宾。
铁意先听了这风声，没有一点迟疑就跟鸾女辞别。接着他便来向盖娆辞行，结果对上了紧闭的院门。
翠丫看了一会儿站在自家姑娘院门外的一脸苦色的铁意先，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到底还是走了过来。
“铁先生，姑娘今日估计是不会见你，要不先生像回去，让姑娘清闲几日。”
铁意先听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知道盖娆前几日是被他烦怕了，和前几次一样自知理亏没有强求。但是这次他是来辞别的，所以没有立刻就走，而是道：“姑娘可否帮我跟娆姑娘说一声，铁某是来辞别的。”
翠丫听言有些讶异，还是点了点头：“先生请稍等。”
铁意先没等多久，那丫头进去后都没花上半盏茶时间，盖娆就出来了。
盖娆有些讶异：“你今日就要走了吗？”
铁意先笑了笑：“叨扰多日了，这些天你也被我问烦了吧，接下来就没什么人打扰你了。”
他笑着却见盖娆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他慢慢地也就不不笑了，被盖娆黑眸子一瞬不舜地盯着，倒是生了分奇怪的心虚。
“怎么了？”铁意先试探地开了开口。
他今日出门衣装有不妥之处吗？
“你今日走，你兵器做好了吗？”
“还没，兵器可不是这么容易能锻造出来的，而且我还在想什么样式的兵器合适娆姑娘。”
盖娆确实丁点不懂锻造之事的，但就这些天她发现铁意先在有意无意的地观察她的习惯，说是为了日后锻造出的兵器能让她用的更顺手些。
她看得出来，铁意先是十分上心的。而且此前鸾娘可是什么都没许诺，算起来是完全白得铁意先一把武器。
盖娆见他要走了以为他是要回魏国，兵器有没有被锻造出来，她不强求。只是总归要问一问，这是鸾娘为她谋筹的，她得知道结果。以后鸾娘问起她也好知道怎么回答。
“你什么时候出发。”
“和姑娘告别完后我就就走了。”
盖娆闻言皱了皱眉：“这么急，这离别宴我来不及为你备。”
铁意先愣了一下：“离别宴？”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笑了一笑：“你这是不舍得我吗？”
盖娆抿了抿唇，没说话。
铁意先倒是心情颇好，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从阁内搬出去住了，邯郸城我估计还是要再呆一段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