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娆痛快的哭了一场后直接病了。
琴师的事有赵胜照拂着,又有鸾女和红姬打掩护。
这偌大的邯郸城了死了一个人没有引起太大的惊动,飞鸾阁里消失了一个琴师也悄无声息的。
倒是盖娆这一病时间长了些。
“不要!”
盖娆从一片刺目的血色中挣脱开了,惊坐起,背后已经是一片寒凉的湿意。
“姑娘,您还好吧。”
李昙忙迎了上来,一握盖娆的小手冰凉冰凉的,额头沁出冷汗。
“姑娘等我。”李昙去倒了杯温水,喂着盖娆慢慢喝下。
又去一旁的水盆处拧了毛巾出来。
水是一早背下,滚烫的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温热,正好适用。
李昙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红姬也只和她说盖娆是受了惊吓,让她好生照顾着。可自那一日之后,她家姑娘是吃不好睡不好,白天没精神,晚上睡不着。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下了,没一会就惊醒了。
她眼见着她家的姑娘一日日消瘦下去,却没有办法,红姬和鸾女也是十分担忧,可都没办法。
“姑娘,你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为什么一直做噩梦,你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受得住呀。”
李昙轻轻擦拭着盖娆额头的汗水,目光露在她苍白消瘦的小脸上,眼里浸上泪水。
盖娆无力的笑了笑,不打算多说什么,反过来安抚李昙道:“别担心,我没事的,我差不多快习惯了,今天是不是比昨天多睡了一盏茶时间。”
“姑娘!”
听盖娆这么一说,李昙的泪珠直接滚落下来。
“娆姑娘。”
外屋进来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这是红姬拨过来照顾盖娆丫头中的两个。
李昙之前是不和盖娆一起睡一个屋子的,一来是盖娆觉得不方便,二来也是盖娆觉着自己没有半夜唤人的习惯。都是让李昙回自个儿屋子好好休息,等睡醒了再来服侍。
可自从发现盖娆不能安然入睡,李昙二话不说直接搬到盖娆屋子了,屋内安了个小塌,以便盖娆有动静能及时醒来。
盖娆觉得太过麻烦不许如此,可架不住李昙担心,坚持要这样,盖娆拗不过就随她去了。
这一来二去的她睡不好,可李昙比她还累。于是红姬干脆往盖娆身边多拨了几个伶俐的丫头以便李昙使唤,也好分担一些。
而这两个丫头是李昙觉得顺眼使唤着也不错的,于是特意留下做些贴身事情的,就让她们在盖娆屋子旁边住下。
这两个丫头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十三岁的叫翠丫,十四岁的叫青丫,是相差了一岁的姐妹,父母早亡被家里亲戚打包卖给飞鸾阁的。
这两小丫头心思单纯,知道自己以后是要伺候盖娆的就一心一意为自家主子考虑。现在进来了见着了刚睡下没多久就醒的盖娆也是一脸担忧加心疼。
青丫问道:“姑娘,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盖娆摇了摇头,“不用忙活,时辰还早,你们都去休息,我也在躺下睡一会儿。”
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她眼底没有一点睡意,只不过是想让跟着她一起劳累的三个丫头去休息罢了。
青丫和翠丫面面相觑,确实不肯挪步。
李昙叹了一下,对着两丫头道:“下去好好休息罢,姑娘这里由我来照顾,等你们休息好了也好来替我,到时候我会去叫你们的。”
青丫和翠丫最后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翠丫端着水盆,青丫提着水壶,两人出了屋。片刻后两人回来,翠丫把重新打的装着滚烫的水的水盆放在了架子上,青丫也提着装满水的水壶。
两人做好这些后便退去了盖娆隔壁的屋子休息。
“你也去休息。”盖娆看着神色间同样疲惫的李昙。
李昙眼眶发红的看着自家姑娘,本该是像鲜花一样娇艳,现在却有气无力的恹恹样子,看着就叫人不放心。
盖娆轻叹一声,转移李昙注意道:“平原君可有约我出去?”
“没有,倒是每日有补药送进来,只是姑娘你都不是,又不喜欢浪费,都守着小库房那个里了。”
李昙说道李胜时是心中有怨的,虽然盖娆红姬和鸾女什么都不肯和她说,可她还是能看出来端倪的。
她家的姑娘最是惫懒的,从不喜欢应邀游玩这些。可不知从何时起,赵胜的邀约盖娆一次都没拒绝过,这一点就足够看出问题。
说是盖娆受了惊吓,依她来看这惊吓十有八九和赵胜有关,说不准是不是就是赵胜让她家姑娘受了惊吓日日不得安眠,出于愧疚才每日有源源不断地补品送过来。
李昙因为担心盖娆所以想的多些,就算猜的不准可架不住她会迁怒。
就算后来赵胜察觉到盖娆的情况,让她家姑娘好生休息着,遍请名医,还把宫里最厉害的几名御医出来,李昙也没对其有多少好感了。
“姑娘,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好好休息。”再不能睡个好觉,再贵再好的药材也无济于事。
李昙眼红红的,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盖娆顺从地被照顾着躺下,闭上眼,情不自禁地回想那一片血红色,被子下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成拳头。
午后阳光,日光正好,晒在人的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赵姬和冬儿就在院子里做着绣活。
冬儿拿起来看了看赵姬做好的一只鞋子,赞道:“夫人这鞋的鞋底子是越做越软了。”
赵姬笑了一下:“熟能生巧。”
“这鞋面的绣活也越来越精美了。”
“就你嘴甜。”她笑着嗔了一眼冬儿,视线落在鞋面的花样上,目光柔和:“阿娆那样爱美,就算是练舞的鞋子,自然啊也要做的好看些。”
赵姬想了想突然道:“仔细算算,阿娆也有小半个月没来看过我了吧。”
冬儿:“阿娆姑娘好像是有一段时日不曾来过。”
嬴政练剑的手顿了一顿,申越似有所感地看过来。
申越淡淡道:“我这些日子出去采购时听说飞鸾阁的娆姑娘病了。”
“病了?”赵姬第一次听说,又是惊讶又是担心,“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申越道:“只隐隐听说是受了惊吓。”
赵姬立刻站起来道:“冬儿,收拾一下,陪我去见下阿娆。”
“飞鸾阁放出话来,娆姑娘要安心修养不见客。听说连邯郸城的权贵也叫不动,有些千里迢迢赶来的人因为娆姑娘的闭门不见而闹事,都被平原君压下了。”
“赵相赵胜?哼。”赵姬冷哼一声,总觉得那些臭男人不要脸。
她复道:“冬儿随我去,红姬不会拦着我的。”
说完赵姬便带着冬儿走了。
申越看了一眼明显心神都不在的嬴政,叹了一下道:“你不去吗?”
嬴政不语,半晌抬起头来,神色有些迷茫:“师傅,你说她为什么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只是因为和阿母交好吗?”
那日的事情,嬴政能瞒得过赵姬却瞒不过耳聪目明的申越,不过他也没想瞒,一五一十说的那时候,他心里就是有些迷茫的。
只是如今这迷茫更甚,若不解决对他影响甚远。
“师傅,我那时年纪还小记不得事,阿母总说她和吕不韦有关系,是什么关系?”
申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听夫人提过一回,娆姑娘为了一条漂亮的裙子耗尽身上钱财,露宿山林。被赶路的不韦先生发现,于是跟着不韦先生入了邯郸。后不韦先生带着公子出逃,形态过于危机,政儿你和夫人被留下,娆姑娘也同样没被带走。”
“娆姑娘与夫人交好,飞鸾阁里的掌事人鸾女姑娘也和夫人相识,又因为娆姑娘的关系因为对夫人和你多有照顾。公子回秦那年艰难,多亏了有鸾女姑娘她们从中转圜。”
说到这儿嬴政隐隐有些印象,嬴异人回秦后,不止吕府被封,他们的住所也被抄了,那段时间大多是在邯郸里渡过的,里头的牢狱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谁的指令,让他们受皮肉之苦,饭菜都不给。
后来有一日鸾女姑娘带着一箱子金银来过,此后日子好了很多。
此后出了邯郸狱,飞鸾阁的人总是对他们母子多有照拂,甚至有很多权贵看在飞鸾阁的面子上也不主动刁难。
若说飞鸾阁的鸾女姑娘是因为阿娆缘故,又因为认识赵姬才对他们母子多加照拂,那么阿娆是为了什么?也只是因为和赵姬交好吗?
还是为了那远在咸阳的吕不韦?
嬴政想着,带着点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异常。
他对于盖娆的交好有些在意。
或许他更在意的是那个姑娘那日能救下他,为了他甘愿入邯郸狱,这些的好究竟是因为他嬴政还是别的什么。
嬴政压了压心思,提剑练了一会儿。
申越淡淡皱了皱眉,握着手中的剑随手一伸,轻易挑开嬴政手中长剑。
“心不静不必练剑。”
嬴政愣了一下,有些无措。
申越见状叹息一声:“你为何不随夫人一起去见一见娆姑娘?”
“阿母去便够了,她也不见得想见我。”
盖娆每次来时都是找赵姬的,对他不过是对姐妹孩子的关心。
“她因你受惊而病,夜不能寐,你去见见她是应该的。”
嬴政眸色一声,还是沉默着没说话。
申越又是一叹道:“心不宁思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