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泉带着李盛从库房大门渐渐走近,杂乱的地面不时被底盘低脚步沉的李盛踩踏出声。
“林昭阳那边动静如何?”李盛问陈泉。
陈泉回答,“我们的人还在跟进,林昭阳找幸怀语快找疯了,看来李总的想法是正确的。”
李盛满意的大笑声,粗犷刺耳的笑声穿透这寒凉破败的库房,更让人觉得恶心。
“到了,李总。”
陈泉说完便领着李盛站在了我所在的库房门口,李盛还是那副油膘肥源的市侩嘴脸,目光轻挑地落在我脸上,而后勾了勾唇,指尖夹着的烟被扔在地上,他踏脚踩灭。
李盛看着被四岔紧绑的我,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就你是幸怀语?”李盛上下打量着我,“上次在伦威没注意看,这么一看你确实是幸怀语呢。”
我抬头,“你什么意思?”
李盛笑笑,堆满横肉的老脸别提有多嘚瑟多讽刺了,“没什么,就是…”
李盛眼神落在我眼睛上,嘴角带着讥讽的弧度,“就是你这眼睛确实跟他有点像,林昭阳是不是也经常这么说你?”
我不解地看着李盛,回想他说的话,脑子里突然蹦出多年前林昭阳刚找到我时问何砚的那句像不像。
“看你这反应,你知道自己是被当替身带到林昭阳身边的啊,”李盛笑的更加猖獗戏谑,“那这游戏可就有意思了。”
“李盛,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李盛瞥了眼对面库房的何砚,跟我说,“那不是你林总最得力的秘书吗?他应该都跟你说了才是。”
“李盛我警告你,你要是动了幸少,林总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何砚把库房的门撞的哐哐直响,满脸愤意。
李盛像是看马戏团的猴般看着他,问道,“哦?你们亲爱的林总这会儿估计都快把别墅掀了吧?但这个地方他不可能找到的,你说他要怎么不放过我?”
“竞标竞不赢就只会耍这些阴招,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死样。”
“你能拿我怎么样?”李盛走到何砚面前,“你们倒是光明?都特么混这臭水沟的谁给你的自信?还真以为林昭阳像你看到的那样光明磊落?”
“呸,”何砚狠狠朝他吐了口口水,“至少不像你,恶心至极!”
“看来你力气还是太多了。”李盛对陈泉招招手,“把门打开。”
陈泉打开库房大门,李盛走在前面进去,一脚把何砚踹倒在地,没等何砚抱住磕疼的膝盖,李盛又给了他重重一脚,踢的他整个人疼的蜷缩在一起。
“你不是嚣张的很吗?”李盛揪起何砚的衣领,“怎么现在不吭气了?”
何砚疼到麻木的双腿在地上费力支棱好几次试图站起来都以失败告终,李盛钳着他下巴,何砚死死盯着他眼睛讽刺,“你再折磨我都没用,恶心就是恶心,垃圾就是垃圾!”
李盛气急败坏狠狠甩了何砚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何砚剧烈咳嗽,鲜血混着痰液吐了出来,李盛一脚踩着何砚脊梁骨把他摁在地面,咬牙低声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林昭阳的公章你给不给?”
何砚被钳制动弹不得,咬牙切齿回应,“你再问一万遍都一样,我不是陈泉,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有骨气。”李盛抬脚,何砚起身时右瓣侧脸泥土混着鲜血,狼狈不堪。
陈泉一把把他拎起来,“何砚你何苦坚守你的破原则,你看你都得到什么了?”
何砚一把推开陈泉,鄙弃低吼,“给老子滚。”
“对林昭阳来说你们不过都是他往上爬的奠基石罢了。”
“那也比你这见男人就投怀送抱摇尾巴的狗好!”
陈泉一把扼住何砚喉咙,把他死死扣在大门上,双目猩红地咬牙盯着他,“何砚,你特么再说一遍。”
何砚推开陈泉,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要么你就搞死我,要么你就滚,老子看到你都作呕。”
“搞死你?”陈泉嘴角勾了勾,“你以为自己值几个钱?”
陈泉突然指了指我这边,跟何砚说,“值钱的是他,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好了。”
库房大门哗啦一声被锁上,任由何砚如何叫喊,陈泉和李盛全都充耳不闻。
“陈泉你他妈有事冲我来,迁怒无辜算什么本事?”
“别动幸怀语,我警告你们——”
对面库房何砚还急的跳脚却怎么也出不来,这边李盛和陈泉已经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陈泉说,“但凡何砚有一点妥协,你也不至于跟着受罪。”
我拼命转动手腕试图挣脱,心怦怦直跳,“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李盛掏出手机往后退了两步,陈泉站在我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捆又长又劲实的鞭子,我整个人瞬间慌了,晃动链子的幅度也更大了,对面库房门被何砚踹的砰砰直响。
“你们放开他!陈泉,陈泉你他妈放开幸怀语…”
何砚还没喊完,我浑身刺骨的痛瞬间灌满每一个细胞,腿脚都跟着疼的揪心,我死死咬住牙,冷汗蹭蹭直冒,忍不住吃痛地叫出声。
“陈泉——”
“啪——”
陈泉毫不留情地又抽了我一鞭子,胳膊连着腹部皮开肉绽一般的疼,毛衣的线络顿时被鞭子抽的跟我皮肉粘在了一起,我死死握紧拳头,哭着叫出声。
这种从脚底直穿透心脏贯穿四肢百骸的痛丝毫不亚于一张高速行驶的车直接把我撞飞,鞭子每抽我一次,我浑身的神经皮肉都跟着绞紧外翻,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陈泉鞭子起落好多次,我疼的两眼发昏,满脸的泪水,垂着头要死不活地闭眼,意识恍惚间我看到他手里的鞭子上多了一圈一圈新沾染上的血渍。
陈泉放下鞭子,问何砚,“怎么样何砚?你说不说?”
何砚狠狠踹了一脚大门,一副要杀了陈泉的架势,“我让你放开幸怀语——陈泉,你他妈有本事冲我来!”
“不够是吧?”陈泉点头,“行,你别后悔。”
“陈泉——”
李盛看了眼满身狼藉,浑身血的我,跟陈泉说,“人别弄死了,剩下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的李总,我一定把公章拿到手。”陈泉说。
李盛“嗯”了声,蠕动着他肥胖的身躯离开库房。
我浑身没有一根神经不感到疼痛,嘴里有阵阵血腥味往上涌,用舌尖探了探嘴巴,刺痛的伤口和不断往外冒的温热的鲜血触感格外明显。
何砚一直在撞对面库房的门,嘴里不停喊着“陈泉我跟你拼了。”
我像被剔筋削骨般疼的双眼发昏,心口处源源不断绞紧疼痛。
陈泉跟何砚说,“你要是乖乖配合,他哪里会受这些罪?”
“何砚,你现在妥协还来得及。”
“我妥协你妈,我告诉你陈泉,我要是出去绝对第一个杀了你!”
“哼,”陈泉把鞭子甩在地上,“我再给你最后半天时间考虑,你要是不给,看我杀不杀了他。”
陈泉甩了甩泛酸的手腕,离开库房。
大脑缺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恍惚,连呼吸都像是被人摁住喉咙般短促稀薄,整个人如垂死挣扎的狗,狼狈不堪。
何砚一声接一声喊我的名字,听觉虽尚在,但没有一分肢体细胞受我的控制给他点回应。
我闭上眼睛,耳鸣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只剩刺透耳膜般尖锐的电波声。
“幸少,幸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虚弱地呼气,声带也再发不出完整的句子,“疼…”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何砚的呼喊声我也渐渐听不见了,最终疼的晕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眼前白茫茫一片虚空世界突然被撕破,冰冷刺骨的感觉穿透神经,伤口遇水的痛感也袭来,我下意识睁开眼睛,剧烈咳了几声呕出些带着血丝的冰水。
站在我眼前的是陈泉和二虎,何砚嘶哑着嗓子让他们放开我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何砚,考虑的怎么样了?”陈泉双手盘在一起,看向何砚的方向,“你不是忠心护主吗,现在你主子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你还不肯妥协?”
“陈泉,你们有本事别动他,要杀要剐冲我来!”
“你嘴那么硬,冲你来有什么用?”陈泉眼里燃起了杀意,声音更加冷酷渗人,“不愿意是吧,行。”
“二虎,打。”
陈泉话音刚落,二虎一拳砸在我嘴边,我被砸偏过了头,牙齿狠狠摩擦唇肉,鲜血味瞬间溢满口腔。
二虎揪住我被鲜血染红的衣领,反方向又砸了一拳。
何砚疯了一般踹门,嘴里喊着,“陈泉,别打了!”
“没吃饭?”陈泉冷冷置喙。
二虎在我腹间重重砸了一记,穿过皮肉直达神经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我疼的死死咬住牙关,脸色迅速失血变得苍白,嘴里呜咽不成句,眼泪不受控制地淋了满脸。
再一拳打在相同的位置时我身子猛的一蜷缩,呕了掺着血的一大口浊液。
何砚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对面的铁门被晃得一直响。
“你们放开他——”
“陈泉,不要打了,别再打了。”
陈泉问何砚,“想让我停手很简单,只要你妥协…”
何砚两只拳头砸门砸的鲜血直淋,不断重复着,“陈泉要么你杀了我吧。”
“你们把我杀了吧,别再打幸怀语了——”
陈泉不予理会,看向二虎,“继续。”
浑身疼到麻木的感觉越来越重,二虎每狠砸一拳,我都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大滩浊液,嘴里断断续续呜咽着求他们停下。
黑夜里何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格外刺耳,意识恍惚间我好像看到陈泉带着二虎走到何砚所在的库房,站在门口跟他说,“你好好看看,你所谓的衷心给你的主子带来的是怎样的灾难。”
库房外嘶吼声咆哮声越来越虚化,我最后呕的一滩是血还是别的什么我也不知道,只听到哗啦一声,然后库房静了。
“幸少,幸少你醒醒!”
“幸少我是何砚,求求你醒醒啊—”
我微弱地呼吸着,大脑不断收到有人呼喊的信号,挣扎良久才睁开千斤重般的双眼。
何砚就站在我面前,他的脸上,嘴边,眼睛,脖子,从头到脚都是泥,露出来的地方就没有一块干净的,新旧伤痕遍布。
何砚满脸的泪水,他长满血痂的双手捧着我疼痛肿起的脸,一声又一声哑着嗓子唤着。
“幸少,你醒醒。”
“何,”我动动嘴,声带被牵扯受了伤,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何砚…”
何砚见我有反应了,狠狠抱住我的头,灌满我鼻腔的是他身上重重的血腥味。
耳边充斥着何砚的哭声,他不断抽泣,嘴里一直在说对不起。
我瘪了瘪嘴,身体的疼痛牵着到心脏,源源不断的委屈涌上来。
因为一条跟林昭阳有关的消息,我上了贼人的车,被绑架到这里,然后被折磨的遍体鳞伤,这种无助绝望的痛一点一点撕破心底的小口,病毒般在身体所有神经里扎根蔓延。
“何砚,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哭着问何砚,眼泪沾染到嘴角的伤口,痛感也更甚,“我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些…”
“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为什么我总是要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我只是想活着,何砚…”我靠在何砚肩膀,哭的撕心裂肺。
何砚紧紧抱着我,也跟着哭。
“对不起幸少,是我没保护好你…”
“救命…”我整个大脑都像被绞肉机绞死般炸裂的疼,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沉,“我,我不想死。”
我只是想活下去,却总是推向一个又一个折磨…
这一整个夜晚我都没能再醒过来,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但却什么也记不清的梦。
梦里有何砚,有林昭阳,还有幸卓严。
我只记得幸卓严哭的涕泗横流求我跟着林昭阳,他说林昭阳很有钱,会给我最好的生活和最好的保护…
再后来梦突然被某些黑暗的东西笼罩,周围只有嘈杂的吵叫声,像是有恶魔闯进了这个梦。
我想起来了…
这哪里是什么梦,这从头到尾不全都是我这十年苦难煎熬的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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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妈说:
林昭阳:我承认,我真的没能护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