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中多久,也不知道到底食水未进多久了,我好像一直在醒着,因为我能感觉到冷,从脚底不断不断往身体每一处蔓延的冷,但又好像一直在沉睡,身上明明很多伤,我却一点痛感也没有。
有段时间我好像失明了似的,眼前一片模糊,双目失焦,视野像被层层雾纱笼罩,无论我怎么眨眼它都久久不散。
我的五感好像在一点点的消失,除了看不清眼前的任何情景,何砚虚弱却一直坚持唤我名字让我别睡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连灌满我鼻腔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淡。
有奄奄一息的时刻我觉得自己身体很清,头脑很虚空,脚底下是虚无的世界,无论我向前还是向后移动,我却始终都在原地。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只隐约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所以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也好,反正我现在也感觉不到痛了,如果真能在这样的状态下死了,也一了百了。
这样煎熬的活着倒不如我死了来的痛快。
“呼…”我的鼻息越来越短,呼吸也渐渐浅了下去,心脏跳动越来越艰难,好像每一次的鼓动都在把身体仅剩的力气一点一点抽干。
“幸少,幸少求求你别睡…”何砚的哭哑了嗓子,捧着我的脸,绝望无措的眼里饱含泪水,他睁大了眼睛,跟我额头抵额头,泣不成声又绝望至极,“别睡好不好幸少…”
我动了动眼珠,连掀起眼帘的力气都没有,舌头也像被钉在了舌床上,我无法控制它,也说不出话。
“幸少,我求求你抬眼看看我,”何砚抱紧了我的上半身,试图给我冰凉的身体带来丝缕的温暖,他不断拍着我的脸,一边哭一边说,“坚持住好不好,林总很快就会来救我们,幸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了,嘴唇一动就能感觉到嘴边的皮肤在被牵扯,发出一点声音都要喘好几口大气,我垂着头,迷迷糊糊啜泣,“好,好累啊…何砚,好累…”
“幸少再坚持坚持,我求求你…”何砚抱着我的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别死,我求求你…”
“可是,”眼泪顺着脸淋了下来,“我好困。”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睡幸少,林总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求你。”
双手双脚已经全部麻木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器官都像被强行从我身体分离,而我只剩残碎的星点灵魂,它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结局是归于混沌。
我坚持不住了。
……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周围开始有声音了,听觉在一点一点恢复,最先恢复的触感是我被冰水浇的顿时刺痛的脸,短而急的像长了刀子般的水流刺的我不受控制地睁开眼。
李盛和陈泉和二虎等人依旧满脸风采地站在我面前,何砚也被捆起来拴在了石架旁边,他头埋的很低,白色衬衫的衣领混满了泥土和鲜血,露出来的脖子上又新多了道道伤疤。
我睁着千斤重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李盛率先看了我一眼,偏头问陈泉,“准备好了吗?”
陈泉点头。
李盛说,“接。”
陈泉应下,接过二虎递给他的平板,开了外扩。
“嘟”的一声接通后,林昭阳愤怒至极的嘶吼声从听筒传了出来。
“李盛——你他妈把人给我藏哪去了?!”
“让我找到不杀了你我就不叫林昭阳!”
李盛毫无惧意,接过电话,对着镜头横着肥脸笑了笑,调笑道,“林总怎么这么大怒气啊,我还以为林总这稀客打电话过来是跟我叙旧来了,怎么这一开口就是要杀要剐的?”
“别他妈跟我废话,”林昭阳吼道,“把人给我放回来。”
李盛哈哈大笑声,十分猖獗,而后他敛没大半笑意,声音也沉了下来,挑衅问,“林总,要不要让你先看看你的宝贝?免得你长时间没见挂念的紧。”
“你要是动了他一根汗毛,老子绝对杀了你——”
“哦?林总,你要是再这么暴躁我可就挂电话了,跟人交流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昭阳问。
李盛笑了,“我想干什么林总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李盛点了下屏幕,摄像头转到了我和何砚这边。
林昭阳的嘶吼声再次响起,“李盛,谁他妈让你动他的?!”
“人不是好好的吗,”李盛转回摄像头,“他俩不过太累了没有精力罢了,我又没拿他们怎么样。”
“你到底把人给我绑哪去了,”林昭阳着急地破骂,“把人给我放了,有什么冲我来。”
李盛仰首大笑,示意二虎上前。
二虎两步到我跟前,狠狠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着李盛手中的平板,他走近,声音轻幽挑衅,“来,让你的林总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幸怀语?”林昭阳瞬间急了,“幸怀语你怎么样?!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求你亲爱的林总来救你啊,”李盛含笑支使道,“你不是他心头好吗?”
我眼前晕晕乎乎的,看林昭阳的脸也越来越不清楚,只听到他在电话那头一声又一声地唤我。
“幸怀语,你看看我…”
我没有任何回应的力气,连流泪都只单一的生理反应。
“李盛,你说吧,怎样才肯放人?”林昭阳问。
李盛甚是满意,让二虎放开我,往后退了两步,拿出了谈判的架势,“明天下午两点,淳安码头,带上和封投的合同以及你的公章,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你要是敢带人或者报警,我立刻杀了他们。”
李盛说完便挂了电话,林昭阳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把他俩运过去。”李盛随手把平板递给陈泉,“现在就启程。”
“没问题李总。”
李盛先离开了库房,陈泉指挥二虎叫来剩下的手下,把我和何砚五花大绑,蒙着眼睛捆上车前往约定好的码头。
再醒来发现我和何砚被捆在沉重的椅子上置于一个巨大的铁笼子中,挡在笼前的是一块密不透光的巨大黑布。
周围开始有细碎的声响,分变不了是有人走路还是别的什么,渐渐的这个地方开始有人说话,全是陌生的声音,大概有七八个人交流。
“还有多长时间?”有人问。
“十五分钟,最后检查一下。”
“行,吊车可以开始运行了。”
那人话音刚落,我和何砚所在的笼子便被巨大的引力平地抬起,逐渐上升。
过了段时间,远处传来隐约的大卷闸门被打开的声音,周围也有渐起渐伏的脚步声。
李盛的声音骤然响起,他对着电话听筒说,“林总,见到三号仓库了吗?”
“打开大门走进来就到了。”
不多时,三号仓库大门被人用力拽开,林昭阳雄浑有力的声音在宽敞的仓库里来回盘旋。
“李盛——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你把人给我交出来。”
李盛站在仓库顶端天桥上,不紧不慢地跟林昭阳说,“林总不要着急嘛,人就在这里。”
李盛说着摁动手里的按钮,黑幕被蓦然取下落在地面,林昭阳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视野以下,仓库的正中央。
看到我后他瞬间激动了,对着我大喊,“幸怀语,我在这——你还好吗幸怀语!”
我咕扭着身子嘴巴被交代紧紧贴住,说不出话来。
“你别怕,我马上就带你们出去。”林昭阳看向天桥边的李盛,“你把他们放下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把人给我放了。”
“那是自然。”李盛从天桥电梯下去,走到距离林昭阳不远处的位置停下,“林总,我要求先看合同。”
林昭阳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指着我和何砚所在的铁笼,“你先把人给我放下来我就给你看。”
“好。”李盛说完摁下手里的按钮,铁笼便一点点往下降,到距离地面不足一米高的位置停了下来。
“合同。”李盛说。
林昭阳一步步走近,两人表面皆是冷静,而目光汇集时锐利交锋擦出的火花却格外明显。
林昭阳把文件袋递给李盛,眼神死死锁着李盛的脸,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明显,他紧紧握着拳头,看向我和何砚的方向。
林昭阳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而看着李盛,问道,“怎么样,能把门打开放他们出来了吧?”
李盛把合同放回文件袋,点点头,让出道,把铁笼子钥匙递给林昭阳。
林昭阳接过,面对着我一步一步走近,他声音低沉温和,“怀语,我来接你回家。”
啪嗒一声,铁笼子的锁开了,李盛控制笼子安稳落地,林昭阳走到我和何砚面前,低头看了我和何砚一眼,眼底的心疼一览无遗,他摸了摸我的头,声音有点抖,“疼吗?”
眼泪流的整张脸都是,我闭了闭眼,垂首时点了点头。
“没事,我带你回家看医生。”
林昭阳走到我和何砚的椅子背后,从钥匙串上找到捆绑我和何砚的大链子的钥匙,挨个解开。
终于获救,何砚摘掉封嘴的胶带,刚要认罪却浑身乏力,瘫软在了地上。
“别动了。”林昭阳说着摘掉我嘴巴上的胶带,把我架起来,递了只手给何砚。
林昭阳架着我和何砚一步步走出笼子,在李盛的目光下渐渐往仓库门口走。
“慢着,”李盛突然叫住林昭阳。
林昭阳驻足。
李盛说,“林总,你好像忘了给我这个项目的公章。”
林昭阳回头看了眼李盛,沉声道,“这仓库周围不都是你的人吗,我还能跑了不成?”
“我把他们送到车上去,李总不放心尽管跟上来。”林昭阳说。
陈泉和二虎等人也不藏着躲着了,李盛给个手势后便都走了出来,李盛说,“看来林总是个明白人。”
林昭阳没说话,架着我和何砚往仓库外走。
林昭阳的车就停在仓库门外,他扶着我和何砚到车前,何砚尚有点体力,林昭阳开了车门后便自己上了副驾,我浑身冰凉,双腿没有一丁点力气,任由林昭阳抱着坐进后座,我瞬间被车里温暖的气息包裹,林昭阳扯过后座的毯子给我盖上。
我颤抖着手抓住林昭阳的衣袖,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把我手放在掌心攥了攥,又抬手摸摸我的脸,声音格外温和,“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他们,有很多人。”我说。
“不怕。”林昭阳对我笑笑,我抿了抿唇,心跳的厉害。
“怀语,对不起。”林昭阳把我抱在怀里,呼吸灼热很多,气息甚至有点发抖,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我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林昭阳轻轻吻了我一下,而后拍拍我的后背松开我,跟何砚说,“看着他。”
啪嗒一声,林昭阳用车钥匙反锁了汽车的所有门。
李盛的人在仓库门口站了一排,而林昭阳孤身一人踩着满地白皑皑的雪走了过去。
我握紧了双拳,盯着林昭阳和李盛所在的方向,看着他一步步走过去再停下。
林昭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盒子,就在要递给李盛的那个瞬间,他猛的把盒子收回口袋里,趁李盛猝不及防时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挥拳用了十成的力把他捶倒在地。
“林昭阳——”我猛的拍车门,瞬间着急了却怎么也打不开车门的锁。
林昭阳一拳引战,人群瞬间乱成一气,李盛被揍得鼻血直淋,林昭阳又挥拳毫不留情地朝他肥胖的脸狠狠揍了两拳。
林昭阳像被激怒失控的猛狮,死死揪着李盛的衣领,一拳接一拳。
李盛的人顿时冲了上去,带头的几个壮汉联合把林昭阳扯开,李盛被人拽起来,满脸是血。
“愣着干什么!”李盛一声吼叫,身后的手下疯了一般蜂拥冲到林昭阳周围,不由分说拳打脚踢起来。
“林昭阳,别打了——”我急的眼泪直掉,猛的拍门,何砚也慌了,也在副驾驶狠狠踢车门。
林昭阳寡不敌众,很快劣势,那群壮汉却依旧气势汹汹,疯了一般对林昭阳又踢又打。
“林昭阳,别再打了——”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踢车窗玻璃,看着外面林昭阳被一群人围着打的样子顿时心疼的要被撕碎撒了一地。
林昭阳耗尽全力一人之力推开周围所有人,颤微地死死盯着李盛。
林昭阳的侧脸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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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妈说:以后再也不写虐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