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缭是自小跟在姜南璧身边长大的。
她的一举一动,所有的言行,都受到了这个人的熏陶。
哪怕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不再恢复以前的模样,但是那些事儿,都是姜南璧亲自教给她的。
功法、修为、知识、一些阅历……
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哪怕直到后来,那把太玄剑冰冷的插入她的身体里,楚缭也没有对他又太过于刻骨铭心的恨。
有的也只是怨而已。
楚缭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姜南璧。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楚缭第一次下朝华仙山时,才不过是一个小小孩童。
一身白色锦袍,眉宇间已经初初看到了日后的英气。
姜南璧便牵着她的手,走过大江南北,看过了许多光景。
那时候,他们就仿佛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师徒,做着人间最寻常的事儿,相依为命。
也没有日后那么多麻烦。
一刻便是永久。
后来她外出修炼,在外面斩杀妖兽。
如此过了几年,有一日归心似箭回到云外天时。
她特意沐浴更衣,换下了以往那肮脏得不成样子的白衣,回到太玄峰拜见姜南璧。
当年就在太玄峰峰顶上,那人迎风而立,眉目如霜,面容精致得不似凡尘中人。
楚缭便是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这是她的师尊。
那时他们已经许多年未见了——直到回来之后,楚缭才明白何为家。
后来,她回来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了各峰的大弟子,逐个挑战,终于做了朝华榜的魁首。
成了朝华仙山的首席大师姐。
楚缭也终于不负众望成为了朝华仙山的榜样。
那段时日,再也顺心不过了。
她也没有太多忧愁,有人在后面遮风挡雨着,给了她极好的修炼条件。
最后随着时间流逝,那穿着一身红衣翻飞的人,也不可抑制在她心底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直到最后生出了一种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想法。
那是大逆不道的妄想——
哪怕她已经很尽量抑制了,也没有看得出来,但那颗种子还是日渐开出了艳丽的花朵。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个秘密。
也不敢宣之于众
一个人走到太高,成为了万人敬仰的榜样。
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众人的准则,当然了,那份准则也容不得有半分污点。
一旦有了污点,随之而来的便是质疑、指责、唾骂。
人生在世,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人心可救人,也可杀人。
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体会得出来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冷。
所以楚缭只能将那些秘密全都捂着,不敢多说出来一个字。
但是上一辈子——
钟灵韵有一枚镜子,能照得出心之所想,楚缭被她设计,便将那个秘密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秘密一旦暴露,就不再是秘密,而是瘟疫。
以众人的言语为媒介,蔓延了整个九洲。
当年她已经不再是朝华仙山的弟子,却也还记得那些人的流言蜚语到底是如何的不堪入耳。
以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也在无形之中败坏了自己师尊的名声。
妖魔道第一人的位置做得久了,让人可望不可及的同时,也滋生了许多负面的恶毒情绪。
见不得一个人坐在神坛上,万人膜拜,恨不得用尽所有手段将他拉入神坛。
钟灵韵杀了她之后,那把太玄剑也彻底暴露在世人眼中。
那么她身死之后,那些人是在赞颂九陵上尊大义灭亲,还是在辱骂姜南璧心狠手辣?
这些事儿,楚缭都无从得知。
“阿娆自然是信师尊的。”
多年养育之恩,换来一剑,虽说怨过,但多年的情分也是还在的。
楚缭到底还不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
如今她能做的,便是提升自己的境界,避免上一辈子的结局。
然后……
将这个人困在自己的身边。
无论是哪种手段。
楚缭一瞬间,眼里涌出了一簇火苗,灼热异常。
她在笑着,也不是以前那种带着假面的笑,反而是绚烂到了极致。
姜南璧手微微颤抖着。
片刻之后,才轻轻呵斥了一声:“荒谬。”
虽然这样说,但姜南璧此时的神情显然是很触动的。
那张冰冷的脸庞却仿佛一瞬间冰雪消融了一般,春花绽放,明艳不可方物。
楚缭低下头,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她知道,无论何时,姜南璧待自己总是不同的,不仅是因为自己是姜南璧唯一的弟子,更加涵盖了各种复杂的情感。
天已经彻底亮了。
天边铺满了红霞,艳丽一片,仿若山上盛放的鲜花。
……楚缭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个宗祠笼罩在突如其来的一片红霞之中,本来显得诡异异常。
只不过因为这两人的到来,反而散去了那些冰冷的气息。
姜南璧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已经撕裂了一小半的石桌,眸色微闪,淡淡说道:“进去罢了。”
里面有什么还不知道。
姜南璧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问出来的结果,心中也格外愉悦,但心中终归是不自在的。
只想早早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心中也在好奇着,楚缭看上去清正无比,为何听了自己的话后,还能说出这种话儿。
姜南璧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断绝亲缘是真,其中有内幕也是真的。
假的那些,他也不想再次提及。
若不然有的人便会恼怒了。
姜南璧心中微沉。
楚缭自然是求之不得,终于也松了一口气,默默跟在姜南璧身后,没有再说一句话。
说多错多,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为了一时的好奇之心,差点儿就惹怒了姜南璧。
楚缭看着姜南璧的红衣,心想着,自己的师尊虽然容色很好,衬着这一身红衣也是格外好看。
只是偏偏是红色,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含义。
楚缭不知道。
因为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姜南璧便是穿着这一身红衣。
颜色鲜艳,与他那幽冷的气质丝毫不相符。
开了门,里面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也没有满目看过去的牌位,也没有那些黑漆漆到瘆人的棺木。
空荡荡的一片,看上去有些清冷过头了。
周围看过去,的确是一览无遗。
地面是冰冷的黑色,周围的墙壁白到冷清清的,没有丝毫生气。
当然了,这里本来就是宗祠。也不指望着能有什么生气,只不过还隐约环绕着一股子邪气,散落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