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走出来的时候,那块砖石又变成了齑粉。
被风一吹,那齑粉全部都蒙在了自己的脸上。
楚缭当时脸上被糊了一脸粉尘,而姜南璧就在身边,她的那种心情可想而知。
楚缭:“……”
“倒是没有想到,那家人里,还有这样一条密道。”
这户人家她未必也不会发现,只不过如今站在这里,还是会无端端感慨那种巧合。
仿佛就是特意为自己量身定制一般。
先是那文稿。
再是姚采蓉一家人。
最后是这连通两处的密道。
就仿佛是,冥冥之中,已有注定一样。
无论如何,都逃脱不过。
楚缭心中是不喜欢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的。准确来说,只要是向往变强的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比起这个,楚缭很喜欢那种掌握一切的感觉。
比较……符合自己的脾性。
朝华仙山的弟子,哪怕是自己亲近的那几个师弟们都说,他们的大师姐是个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人。
但作为一个女子,身上又肩负着重任。
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绝对不是她所喜欢的字眼。
所以楚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德行,也只有自己知道。
她自信。
她好强。
她还有很强的自尊心。
她算不上爱憎分明但心中也有人的七情六欲,以及那些嫉妒之心。
……
她并不是那种完美之人。按理说,这世间上,楚缭也没有见过任何的完美之人。
哪怕是她的师尊,在世人看来,也是高不可攀、冰冷淡漠,让人不敢靠近。
就连月见尊者等着,这些年来,对于这个小师弟虽然关爱如初,但是在一些事情上,确实不好插手的。
楚缭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只觉得忽然有一瞬间,心里的桎梏似乎被打破了一般
筋脉到神魂里都流淌着一种舒畅之感。
更是陌生,但也很温暖。
姜南璧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也没有点破,只是说道:“这密道已经有上上百年的存在了。”
“上百年?”这也奇怪。
楚缭看着罗清河一家人的骨龄……哪怕是一家子的人全部都想加起来,也没有上百年。
“……或许是先祖建造的?如此也不奇怪了。”
若是先祖建造的,罗清河身为后人,定然也是知道这密道的存在了。
只不过当年为何要将密道连通宗祠,倒是有些让人耐人寻味,不得不深思了。
至少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这宗祠对于他们有什么作用,直到现在还是一个不解之谜。
反而有一种让人愈加想探索的欲望。
“我昨晚无意中在那罗清河的书房中看到了一些文稿,”楚缭转过身去了幽幽说着,语气有些淡漠,只不过这份淡漠并不是对着姜南璧,“那文稿中,有一些画像,竟然都在描绘着姚采蓉他们的凄惨下场。”
的确是让人为之惊悚。
到底在楚缭看来,罗清河也算是个正人君子。
如今却发现了,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竟然全部都是错的。
姜南璧目光幽冷,定格在某一处上面:“世人有千面,看错了也无需大惊小怪。”
“嗯,虽说如此,大抵免不了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楚缭叹了口气说道,“我前几日看着他们恩爱如初,如胶似漆的,忽然间就变了。”
“阿娆可是有心上人了?”
姜南璧心神一动,忽而问道。
楚缭:“?”
她不知道姜南璧为何会这样问,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不过她看着那张淡漠出尘的面容时,还是说道:“算不上是心上人。到底是那个人太优秀了。”
优秀到只能让人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即。
姜南璧这一次的确是被惊讶到了。
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睁得老圆的。
忽而就甩了甩袖子,语气淡漠说道:“修道之人,尚且以修炼为重,切忌儿女情长。”
楚缭:“……”
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这的确是像她师尊会说出来的话。
九陵师弟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平日里也是百般嫌弃那些双修的道侣或者是情侣,总是嫌弃他们不做正事。
但楚缭也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的师尊说,那是因为他们尚且没有摒弃七情六欲。
楚缭眼神一动,看向姜南璧,忽而问道:“师尊可是断了七情六欲?”
姜南璧一愣。
目光有些不自然。
随后轻咳一声,才淡淡说道:“为师虽然断了父母亲缘的红尘,但是那情根,未曾断的。”
楚缭:“……”
不过也是。
楚缭以前从未听说过姜南璧的身世。
如今猛然一听到姜南璧所说的已经断了父母亲缘的红尘,到底是觉得有些诧异。
虽说修士注重修炼之术,尽量摒弃那七情六欲。事实上大多数的修士,也没有做到完全摒弃了七情六欲。
他们在九洲,依旧会有亲缘。好运些的,也会找到两情相悦之人,携手一生,共修长生大道。
但是那父母亲缘,楚缭虽然未曾拥有过,却也是知道不能随意断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人的一世的起点,都是来源于父母。
跪天跪地跪父母。
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可以断绝了。
姜南璧曾经说过,楚缭虽然是被遗弃到沂水上的弃婴,因为天生的半身仙骨被当时的天道所庇护,因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她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过那所谓的父母。
但是她的父母亲缘却是还没有断绝的。
楚缭忍不住问道:“师尊为何断了父母亲缘?”
对于这个人的事儿,自己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得更多,也想离他更近。
姜南璧指尖一动,硬生生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片刻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可知断绝亲缘有何种法子?”
楚缭呼吸一滞。
她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试探性的问了出来。
但是看着姜南璧这反应,似乎她问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师师尊……”
楚缭没有继续说下去,低下了头,神情有些惘然。
姜南璧声音凉得仿若是天上的那轮月,幽冷彻骨,带着冰雪的味道:“断绝亲缘只有两种法子,一是父母皆亡,生前主动断绝关系。二是弑杀双亲。”
父母皆亡。
弑杀双亲。
……是的,楚缭年少时,便知道了这个道理。当年在慎独峰上了一个月的基础课,第一次时,当年授课的长老便是与他们这些小弟子们说过。
楚缭记性极好,一日不敢忘。
但是她问了出来,也是有了自己的试探之意。
到底是想要那个父母皆亡的答案,还是想知道另一个事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楚缭眸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朦胧之色。
“阿娆,可知道为师是哪个?”他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股子轻柔的感觉。
楚缭:“……”
楚缭却感觉如坐针毡,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只知道自己犯了规矩,问了自己不该问的事情,如今听着姜南璧的声音,隐隐约约又带了一种复杂的意味。
“为师当年做错了事,”眼前的姜南璧与往常有所不同,是楚缭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本尊当年跨入仙途后。曾有过一段……特殊日子,后来便是用了后者自证道心。”
姜南璧的话半真半假。
他蛮有兴致看着自己这个已经被吓到了的弟子。
眼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戏谑,似乎也没有觉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儿一般。
准确来说,他不在意。
在这个镇子里,他不是金镶玉客栈里的姜南璧,有许多事情发生都不用顾忌着。
哪怕是一些很早之前就已经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也能肆无忌惮说了出来。
楚缭既然想知道,自己便说出来,也有何不可。
姜南璧如此想着。
当然了,他也如此做了。
而且做得还颇为愉悦,只是蛮有兴致看着眼前之人的反应。
楚缭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巨大的波浪在她的心中不断的翻涌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溺死!
楚缭不说话,姜南璧也没有说话。
只不过楚缭一直察觉的出来,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许久之后,楚缭才抬起头来,音嗓嘶哑说道:“师尊……您定然是没有做错的。”
哪怕是断绝亲缘。
姜南璧也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其中也有什么缘由。
楚缭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如何,却也相信着。那些事儿并不如姜南璧三言两语说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