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缭并非是第一次带着弟子出来历练。
只是上一辈她因为钟灵韵,在朝华仙山坏了名声,声望不再似以前,后来也一些钟灵韵追求者的弟子们也公然与她对峙。再加上她以前一心修道,很多事情都是交由许蕴之处理,导致她难以服众。
甚至还比不上虞溪。
再后来被钟灵韵陷害了几次,她的地位更是雪上加霜,连玄元尊者都找她谈了几次话,说她作为朝华仙山的大师姐,要有容人之量,才不辱没姜南璧的名声。
以至于她带着弟子外出历练时,遇到了危险,有个弟子不听她的劝,带着剩余的人冲上去与妖兽拼搏,最后三分之一的人都葬身于妖兽的利爪下。
最后却是楚缭承受了所有责任,被那个弟子倒打一耙,指责狂妄自大,罔顾仙门弟子的性命,枉为大师姐,更让楚缭孤立无援的是,那些被她用命保护的弟子们,竟也一个个都承认了那个弟子所说的都是真话!
楚缭有苦说不出,如何解释也没用。
玄元尊者心中虽愤怒,却是为了抚慰那些死去的弟子,罚她在慎独峰的比试台跪叩一月后,再去刑堂领罚,以儆效尤。
楚缭没办法为自己辩白,最后也照做了。现在她依旧记得那种迷惘无助、孤立无援的场景。
没有人听她的解释,几乎所有人都笃定了是她视人命如草芥,她那一跪,更是坐实了谣言。
那段时日,是她在朝华仙山最为黑暗的一段时日,午夜梦回时,楚缭还看到那些死去的弟子们的亲朋好友们——在慎独峰的比试台上辱骂、指责,甚至是将臭鸡蛋、菜叶子碰到她身上。
堂堂朝华大师姐,一夜之间成为伪君子、真小人,道德败坏、贪生怕死的人。
虞溪为她求情,回月见峰时被人下了药,在背后敲闷棍,足足在床上休养了大半个月。
许蕴之为她求情,玄元尊者罚他到思过崖面壁思过。
她那时本就受了重伤,没有及时疗伤便带着那些弟子回了仙门。又连续跪了好几日,身体终于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
醒来后便继续跪着,当年的她虚弱无力,只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
后来还是她的师尊赶过来出面求玄元尊者网开一面,饶过她这一次。
那时的玄元尊者心中对她失望不已,自然不肯应承。
姜南璧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养不教,父之过,阿娆犯下大错,是我没有教养好,师兄若是不满意,南璧与她一起受罚。”
说罢后便跪下,与她跪了一日一夜。
玄元尊者见着自己的师弟都做到这种地步上了,再倔强的性子也不得不妥协,便让姜南璧带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她回了太玄峰。
那些事仿若就在昨日,楚缭想来,除了心酸愤怒,还有一丝可笑,当年的自己,真是愚蠢极了,做了恶人不说,还连累了师尊与她受罚。
当年师尊觉得她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再是恪守成规的一个人,也是愿意放下面子求玄元尊者网开一面。
姜南璧那时尚且没有放弃她。
大概是心中也念着几十年的师徒情分。
只是后来……
楚缭心想,自己大概是朝华仙山历代首席中混得最惨的那一个了。
“大师姐,我敬你一碗酒……”柳华见到她的神情似笑似哭,微微一怔,举着大碗不由得问道,“大师姐,您这是有烦恼吗?”
“没有,”楚缭随即调回了情绪,温和笑道,“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楚缭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碗,往里面倒满酒,拿起来与柳华碰了碰碗身,随后大口大口喝下去,神情姿势豪迈大方:“干了!”
被她的神态所感染,柳华一时间也忘记了她方才的不妥,拿起碗,也大口大口喝着。
这酒火辣辣的,浓度非常高,却又醇香至极,酒水顺着她的喉咙滑到衣襟,再落下去,莫名带了几分艳丽之色。
其他人见着他们的大师姐如此放得开,豪气万千,也纷纷不甘示弱,举起大碗一个接一个喝着,便是连那两个不会饮酒的女修也小小抿了一口。
唯有钟灵韵,看着一群人不顾仪态,眼里流露出嫌弃之色。
坐在她隔壁的女弟子柳依依问道:“钟师姐,为何你不饮酒。”
“我不会饮酒,便不掺合了。”钟灵韵勉强笑道。
不过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在嫌弃他们这些人粗俗呢,柳依依抿着唇,当即也不搭话了,不想赶着上前自讨没趣。
楚缭一碗接着一碗往下喝。
她的酒量很好。
年少时,仗着一股意气,偷喝了不少许蕴之亲自酿的醉春红,那可是醇香至极的烈酒,稍有不慎便长醉不醒。
楚缭十分欢喜那酒,时常喝着,后来也就练出了一身好酒量。
这时候,一个酒坛子被人抛到他们的桌上,酒坛子尚未开封府沉甸甸的分量,让人一看便知道里面还是满的。
“这位仙君好酒量,不如我敬你一坛如何?”
一个身穿着红色纱衣,身材凹凸有致、面容妩媚的女子开口笑道,声音里皆是女子柔情似水的魅惑,只是眼底却带着傲气。
这女子好样貌,哪怕楚缭往日里见惯了美人,一瞬间也很是惊艳。
楚缭一愣,随即打开酒坛,爽快笑道:“自然可以,便多谢这位仙君的美酒了。”
说罢,直接将酒坛子的口对着自己的唇齿,痛痛快快喝着酒。
见楚缭如此爽快,那女子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便也像楚缭一般,对着自己大口饮酒了。
这酒楼虽说每日都人来人往,但却是头一次见到两个样貌出色的女子,如此痛快的畅饮。
要知道九洲的女修大多自持身份,格外注重影响,哪怕出门在外,也是鲜有如此爽快的饮酒的。
一时间不少人鼓起掌来,拍手叫好。
靠窗的位置上,白衣清雅的男子静静看着这儿的动静,目光不偏不倚落到楚缭身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