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王朝的战乱里，曾经有过不少天灾人祸。
自古乱世多祸患，人吃人的事儿也没少发生。更有肆意将凡人当是食粮肆意买卖宰杀的。
一笔笔都记录在史书里，楚缭曾经看过的王朝乱世史里便有记载。
但楚缭算是生在九洲的清平盛世，没有战乱、也没有祸患，虽偶尔有魔物出来兴风作浪，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九洲整体来说也算平和，至于那种人吃人的事儿，也是前所未闻。
……然而她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亲自见证了这一幕。
楚缭心中那种震撼之感可想而知。
这就好比一个从来没有吃过猪肉的人，当某一日，你在她面前杀猪做成那种又猩又臭的膳食，还由始至终看了个遍，心里恶心得要死。
毕竟人间世，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真真正正看到时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因为过分惊愣以及震撼，楚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泛着愤怒水光。
若是盛灵檀看到的是这一幕——楚缭倒是可以理解她当时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既嫌弃又愤怒的神情了。
楚缭苍白着脸，唤出了明仪剑。
剑光闪过，也直直透过了那些人的身体，却是丝毫损伤都没有造成！
“！”
楚缭知道这里面的事，她是没有法子阻止了。
这屋子里面所发生的事，本来就不是眼下的时间线，只不过以一种很真实的情景还原了当日的现场而已。
也就是说，这个场面在那时候是的的确确又发生过，也可以说是幻境。
但她阻止不了。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
楚缭抬起眸子时，里面一个没了半张脸的人，顶着一身血，啃下了一个少女的耳朵。
周围血肉糜烂。
看了让人只觉得寒毛卓竖。
楚缭侧过身子，阖上眼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断的干呕着——
“呕……”
胃里酸水不断倒腾着。
她抿着唇，目光再也没有落在那里，抬手就把门给关了，苍白的脸看着姜南璧，嗓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师尊……那些人疯了。”
肆虐、疯狂、惨无人道，等等狠辣的词语都可以用到上面来。
她以前是没有见过这么凶残的画面，哪怕在上一辈子——
她所经历的惨状，也就是各大门派的弟子无端惨死罢了，其程度远远没有这个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那些人分明就是神智清醒的，只是为何……”
说到这里，楚缭便停住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苍白的脸没有丝毫的血色。
“欲望不是每个人都能抑制的，”姜南璧凉凉开口，“况且，他们也是乐在其中。”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有些人天生便带着劣性，并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而欲望只是诱发惨状的其中一个因素。
楚缭叹口气，表情凝重。
这世间残忍的事儿，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制止。
他们退了出来，将里面的惨状紧紧关在了门外。
“这个镇子，曾经发生过什么？”楚缭喃喃自语，薄红的灯笼光打在她脸上，是说不出的惨淡。
无恶镇。
人吃人。
再讽刺不过了。
宗祠里还有第三扇门，掩在右边的墙上，昏昏暗暗的。
楚缭走了过去，用力一推，只听到清脆的声音响起，她低头一看，只看到门环上绑着手指粗的锁链，紧紧锁住了这扇小门。
楚缭脸上的冷笑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是眸色冰冷地转首看着门上的锁链，她眸子一眯，白光闪过，明仪剑的剑风狠狠砍断了门上的锁链。
门一开，一团红色的不明物体朝着她扑来。
楚缭迅速闪躲开来，下意识抬起明仪剑刺了过去，那不明物体被劈开两半，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全身通红、长满了红色长毛的人。
楚缭胸中憋着一口气。
抬脚踢开了原本只是开了一点的门，碰——
里面的场景和她联想的不一样，也没有什么怪物。阴森森的一个屋子，里面点燃着火把，中央放着一副棺柩。
棺柩上方是一个青铜香炉，被四根粗重的锁链紧紧锁着。
燃着熏香，青烟缭绕，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恶臭之感，仿佛是腐烂的泥土里生出的各种味道。
楚缭：“……”
这香味闻着有些不对劲。楚缭下意识就屏蔽了嗅觉。
姜南璧走了过来，看着那副棺材，眼里闪过一丝妖异之色。
“阿娆？”
楚缭没有应他，只是看过去，目光有些涣散，显然心思不在这儿。
姜南璧本来也只是叫叫她，没别的意思，见状也不生气，眉宇虽然清冷，一瞬间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红衣尊者走了过去。
那副棺柩很是精致华丽，用的是上好的千年金丝楠木——用来做法器，是上好的材料。
姜南璧并没有用玄霜剑，明仪剑也未曾出来，用手推开了那棺材。
在惨红的光线下，楚缭竟然觉得他不似凡人。
楚缭低头看着自己的剑，明仪剑光华不减，她眼里闪过克制的挣扎之色。
片刻之后，她也走了上去。
白色衣袍掠过冰冷的地面，说不出的幽冷。
然后，楚缭看到了棺材里装着的东西：是一套女子的衣裳，大红色、半旧，绣着合欢花。
“……？”
楚缭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在那里看了许久。姜南璧也没有催促她，反而垂着眼帘站在一侧，看上去的确有些冷僻。
然后楚缭的手抚了上去，衣裳的触感很柔软，竟然还有温度，不像是冰冷的衣料，反而更像——人的皮肤。
人的肌肤吗……
这个念头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周围的光半明半昧，像将要凝固的血。
那青铜炉里的香气越来越浓，窒息感也越来越浓重。
棺柩的主人不知去了何处，没留下尸首，只剩下这一套触感柔软的衣裳，但有可能是棺柩主人的衣冠冢。不过楚缭想着几乎家家户户都备着棺柩，还有那些放在里面的婴儿，心里总是浮起一丝不安之感。
这个屋子，似乎有一瞬间与最左边那里的人间地狱重叠了。
阴沉沉的，棺柩的主人仿佛从地狱上来索命。
若是有个等级，那些镇民家中的棺柩很寻常，慢慢的，也有个三六九等品级之分。
而这……恐怕就是最华丽的，到底千年金丝楠木也不是哪里都可以看到，至少在这个镇子里……出现的概率实在很低，自然了也不排除凭着机缘得到。
楚缭看着棺材两面还镶嵌了不少明珠，硕大的，光线幽幽，的确是奢侈过了头。
无恶镇虽说有些繁华，但楚缭看过了，那里没有什么首饰铺、古董铺子。就连那些镇民，身上也没有看过惹眼的金银首饰。
而明珠值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