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母女走了之后没多久,那些人流转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又似一种蠢蠢欲动,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时机冲上来,将她撕裂成无数片。
楚缭不怀疑自己的错觉。
这些镇民们虽然还在笑着,笑容也算得上和蔼可亲,但偏偏他们的面容,看上去无一都不是凶神恶煞、尖酸刻薄。
但那种笑容实在是格格不入,让她想起了披着人皮的恶鬼,在笨拙的扮演着凡人。
然而又控制不住那种恶意,随时都会迸发出来。
这时候,一个人上前,故意撞了她一下。
她在想着其他事,并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突然上来,等楚缭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反而撞倒在地上。
楚缭一愣,目光淡淡的看向坐在地上的人。
那个中年男人接触到楚缭的目光,心中一冷,有些狠厉的面容露出了惊惧。
“你!”
尖叫声随后破口而出——
“没天理了,你这年轻人竟然做出这种事!”
楚缭:“??”
她垂下头来,居高临下,身上带着一种压迫之感:“你说什么?”
那个中年男人脸上闪过恶意,指着楚缭嚎道:“就是你,大白天的撞了人也不道歉,还偷了我的钱袋子,可怜我辛辛苦苦操劳了一辈子,反而遇上了这种事,大伙儿一定要给我评评理。”
楚缭:“……”
敢情大白天的,这人只是来诬陷她。
楚缭眼里流泻出暴戾之色,红唇一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你所说的撞人,也该是我出口才对。”
那人看着楚缭的眸子,心中发冷,却是下定了决心要诬陷她,自然不会被她一个眼神就吓退了。
反而横着脖子,爬了起来,用那双沾满了灰尘、脏兮兮的手企图别抢楚缭的衣衫:“你说什么混账话儿,什么外乡人,来了这儿之后,仗着自己有张小白脸,就使劲欺负我们这些镇民!”
这个人楚缭还有些印象。
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此时那些冰糖葫芦被放到一旁,红艳艳的一片,全都是血,反而散发出一种如果人心的香气。
楚缭来的第一日,这人热情洋溢的要送她一根冰糖葫芦,她婉拒了。
没想到不过第三日这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凶神恶煞的,说是大凶之人也不为过。
而且这人的面相凶悍,身上的黑气都已经发臭了,还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出来的笑意盈盈看着他,白袍无风而动,衣袂飘飘,本人又是俊美无双,很是让人心生好感的面相。
一身正气。
偏偏楚缭听到的却是这种——
“我刚刚也听到了,分明就是这个外乡人撞了常阿叔,还死不承认。”
“这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谁知道是个衣冠禽兽,白长了这样一张俊俏的脸皮。”
“嘿嘿嘿,你喜欢他的脸啊啊,”另一个人笑嘻嘻说道,语气里尽是恶意,“那你有本事将他的脸皮拔下来啊。”
“……你,胡说八道,但是也不能让她平白无故就欺负了常阿叔。”
“就是就是……”
楚缭垂下来的手微微一动,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将她围成了一个圆圈的人群。
那些人步步逼近,神色狰狞。
可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找个公道那么简单——,简直就是想将她剥皮拆骨。
楚缭怒极反笑:“荒谬。我一不缺钱,二……也不认识你。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这样做?”
她方才的举动这些人刚刚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来而已。
楚缭也不强求,因为常曦说得没错,这些人已经烂到了根里,没得救了。
对于与他们同根生的常家姐弟尚是如此,更别说是他们这几个外乡人了。
这个小镇看起来风调雨顺的,也就那些人。他们来了这些天,见过的,也只有这些镇民。其他的外地人,她是一个都没有瞧见的,这显然不合情理。
这些人对他们的态度本来就是暧昧不明,热情过了头,又像带着与生俱来的恶意,不伦不类的,反而更容易激起别人的反抗之心。
楚缭深思的是,才一个晚上过去,这些人就爆发了出来,不知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由。
第三天…她就已经引来了恶意。如果是第七天,如果她真的只是寻寻常常的路过这里的无辜人,那场景简直无法想象!
既然这样,楚缭也不跟他们客气了,冷下了脸,淡淡问道:“那你们想要如何?”
听到这话,那中年男人吞了一口口水,脸上顿时间暴出精明的神情。
他看了一眼楚缭腰间的储物袋,贪婪说道:“那是我的钱袋子,你将它还给我。还有,”他又指着楚缭代表着朝华仙山弟子身份的玉牌,“你这玉就当做是赔偿,赔给我。”
楚缭本来想抬起头来,只不过当她听完了这人的话之后,白皙的手垂在袍缝间,她冷眉冷眼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楚缭怒极反笑。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原来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什么自己撞了他,偷了他的钱袋都是假的。其实只有一个目的,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抢了她身上的财物而已,若是光明正大的抢,还有几分血性。
用上了这种手段,让她觉得作呕不已。
至于她身上的朝华仙山玉牌——若楚缭真的丢了,白白给他们抢了去,自己一辈子也没有那个面子回朝华仙山。
也难为这些人做着猪狗不如的事儿,却披着一张人皮在惺惺作态了。
“我只怕我的东西,你拿不走。”楚缭淡淡丢下了一句话。
她说得的确不错。
她的储物袋乃姜南璧炼制的上好的法宝,且有她的神魂覆盖。对她来说,不过是寻常的重量,但是对于别人来说,那却是千斤重量。
“你胡说些什么,那是我的东西,好好的一个男儿,竟然如此不知廉耻,明明是自己的错——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那些人都知道真实情形如何。
也知道他们口中的常阿叔是个游手好闲的流氓之辈,偷鸡摸狗的事,以前也没少做。
不过那又怎样——相比起楚缭这个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外乡人,他们更愿意帮助自己的“家人”。
他们才是一样的。
楚缭这些外乡人不过是——一群用来……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声音一句比一句大,聚集来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全都围在一起看热闹。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的,年纪轻轻的,只会偷鸡摸狗,看来家里的人也不怎么样。”
“听说他只有一个师父。”不知谁说了一句,“那个男人长了一张狐媚脸,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下三滥……”
话音未落,那人痛叫一声,捂着手蹲到地上,脸上全是剧烈的疼痛之色,变得扭曲丑陋。
而不远处,一只断手落到地上,切口整齐,甚至没有看到血,只不过切口处却是被一根黑色的、细长的线环绕着。
那人抬起头来,惊恐万分看着楚缭。
只看到白袍青年手里执着一把光华万丈的剑,微微垂着眸子,那双圆润的、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杀气。
“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