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和他并没有见面。
在电话里,他就像当年大学里授课一样,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声音透着磁性,话语很有哲理性:
“我一直在关注你们和犯罪分子的较量,从只言片语、市局的朋友讲得,彻底分析过,就拿刨锛帮陆铁柱来说,今天打掉了陆铁柱,几年后会冒出新的犯罪集团,
这和社会环境、法治环境、地域文化都有关系……
总之,就算你们豁出命的打击,也只是暂时抓一批人,但是你记住了,这种事会总会有反弹的。”
这样话的,他足足说了十几分钟,我都点头称是。
过了会,没等他问我,我就像当年那个学生一样,诚恳地说:
“老师,我明白了,就算冲得遍体鳞伤,也不能彻底铲除鹤南的犯罪集团,老顾死了,我们都被偷袭过,今天门口竟然发现了地雷,不干了,我准备立功,然后全身而退。”
我没说具体计划,顺嘴念叨了句:“打掉了刨锛帮,再弄了飞车党的疤爷,我来的时候不长,这么交差也对得住局里了。”
……
老顾尸骨未寒,他的死严重影响了市局同行们的士气。
一个铮铮铁警活生生叫犯罪分子折磨到死,耻辱!
全鹤南公安的耻辱。
我找到了乔文成,态度不好地在他桌子上一坐,把一张户口底卡拍在他跟前,强硬地说:“申请全城缉捕疤爷,和缉捕老枪的标准一样,悬赏,加全警动员,抓不住人不收兵。”
技术人员已经复制了老顾冒险录下来的资料。
老枪的模样清晰无比,乔文成安排人在电视新闻里反复播放,动员市民积极举报。
他丝毫没犹豫,拿起笔在上边签了起来,边签字边恼怒地说:
“老枪向警方宣战,造成民警三人伤亡,老疤带着武装凶手在火车站围攻民警刘子瑜,必须全城通缉。”
交手到了如今这种程度,就算是老枪和刽子,我相信他俩也轻易不会来挑衅了。
逼急眼的一群警察,要绝地反击的话,选项多得能叫他们意想不到。
不过,此后半个多月时间里,各种办法都用上了,迟迟没有老疤的消息。
面对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材料,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吴昊靠在椅子上,趁机又睡了一觉。
我过去把他拽了起来,近距离地瞪着他的眼睛,凶狠地说:“耗子,老顾在冰柜里躺着呢,你要是整天睡大觉,去陪他待着吧。”
吴昊看出来我是急眼了,赶紧晃了晃脑袋,一脸无辜地说:
“睡个屁,想到一个好办法,关键的地方卡壳了,马上就来灵感了……”
他发现我拳头都举起来了,赶紧乖巧地说:“来了,来了,肯定是个好主意。”
下午的时候,我俩开车到了看守所。
进了郭大青的办公室,我给他敬了礼,恭敬地说:“老郭,有的事得求你,要不老顾的仇报不了。”
前面说过,郭大青是局里的一股清流,敬业务实,干净清爽。
他知道顾秉天的事,早就义愤填膺地发狠了。
他爽快地答应,说就算找他跟着重案组打头阵,自己毫不含糊。
我们的办法是,叫他从在押人员中想办法,深挖线索,重点寻找老疤的落脚点。
郭大青没同意,拿出了厚厚的花名册,想了好一会,把花名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下决心地说:“我这有劳动教养的,有实体刑的,刑期超过三分之二的,按规定可以回家待一阵,可以陪年迈的老人过年过节,不马上国庆节了吗,要是乔局同意……”
这个想法够大胆的了,不过听得我和吴昊眼睛一亮,差点大声叫好了。
第二天,乔文成在办公室里严格审核了看守所报上去的名单,慎重地签了字。
于是,一批改造好、快要释放的特殊人员,马上就能走出大墙,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郭大青做思想工作实在。
放人前,他站在主席台上语重心长地讲了好一会,就见台下很多人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这些人随后脱下囚服,换上久违的衣服,回到亲人跟前。
不过,他们担负着一项特殊的任务,打听飞车党疤爷的下落。
用郭大青的话说坐牢的也不都全是坏人。
就算是坏人,一部分经过改造和教育,都能洗心革面,感激政府,重新做人。
这些人都是他选出来的“积极分子”和“思想骨干”。
第三天的时候,郭大青带着一个“特殊人员”来了。
这人重新打入了原来的售假团伙,说自己弄了一批假发,有质量好的价格贵,有很差的,但是转手就能赚钱。
就在他准备推销好几个档次的假发的时候,有人咨询这种假发能不能戴上,警察检查不出来。
那人说了对方的样子,一听就是疤爷。
我毫不吝啬地感谢着郭所,郭所笑着说:“看看,这些家伙改造好了,也能帮着破案,关键得看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