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镇魔地,血腥气味已经淡去,巨大孔明灯静谧的高悬在夜空之中,虚幻的白昼之光遮取月色清冷。
镇魔塔悄然无声,如野兽重回蛰伏,等待下一次伸出利爪的机会。
沈星辰手臂间夹着一个伤重昏迷的弟子御剑落在破损的禁制前,等在一旁的医舍弟子马上将伤患接了过去。柳三和有琴比他先一步到,柳三手臂受伤,有琴背上被剑气擦过,此刻两人都褪了衣衫,席地而坐让医修上药诊治。
沈星辰右腰侧有伤,血流了不少,白袍染红半幅。
“星辰,脱衣服吧!”江淮手里拿了瓶药,笑得不怀好意,大有报上次之仇的意思。
沈星辰放无话,下无错开始解腰带,他们已经习惯打完便就地疗伤,医舍地方有限,收不下全部伤患,而且江淮也不让他们这种只受了皮肉伤的进,说去了也是占地方。
“我师妹的伤怎么样?”他问。
最后看到欢欢是她一身是血往医舍的方向去了,沈星辰猜她是被禁制破损前的那个冲击伤到了,自己去找医修诊治。她在灵山时就这样,只要受伤便自发去药房拿药敷。
“小师妹?星辰,小师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怎么看到我就跑?”江淮很想抱怨这件事。到医舍门前晃而不入是啥意思?年纪轻轻就忌病讳医要不得。
“她没去?”沈星辰的手按在腰带上,不动了。
“来了,没进!”
“她受伤没有?”沈星辰急问。
“伤了。”白色衣衫都染成了黑红色,江淮还纳闷过这小师妹是怎么会被打成这样的,他在镇魔地三年多,还真没见过几个伤得比她更狼狈的。
“又来!”沈星辰咬牙切齿的说道,也不解腰带了,反而拿起无错就要走。
“你做什么?”江淮赶紧拦他,落到了他手里还想血淋淋的走?未免也太看不起医修了!
连有琴都出了声:“星辰,怎么了?”
“欢欢不见了,我得去找她。”沈星辰的声音颇为恼怒。
没有师妹的柳三很是敬佩把沈星辰搞得焦头烂额的小师妹,没受伤的那只手挥了挥,“星辰别急,安心疗伤,我派人找小师妹,毕竟,我也算她的哥……”
“不用了。”沈星辰冷声打断他的不着边际,“我自己去找。”
“星辰不必见外,毕竟我们也算亲……”柳三热情的很。
“不必、谢谢、好意心领!”沈星辰再度打断他。
说着转身就要走,身后突然传来苏云兮声嘶力竭地喊声:
“沈星辰,若这一次你再救不了她,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声音刺耳的回荡在镇魔塔前。
沈星辰瞬间脸色惨白。
大概要死了,欢欢靠在柱子上悲戚戚的想。
心魔在刚才消失了,应该师兄他们把镇魔塔重新镇住了。它消失是件好事,问题是它消失的同时,胸口插的剑也一起没了!好了,现在胸上一个大洞,血流得像泉涌一样。
如果这样死了,师兄肯定要气个半死!一想到沈星辰发怒的模样,欢欢几乎要打寒战,她也确实觉得冷。
流血流到死,这也太惨了,传出去不知道会不会害灵山派被嘲笑?所以说下山真的不好,倒霉事一堆,连命都要丢了!
师傅啊,我不能陪你吃藤萝饼了……欢欢挤出一滴泪。
死亡对于她来说是师傅在吃饼时告诉她的故事、是那个年轻有为连老婆都还没娶就以身殉道的师公;是那只在秋天即死去的独角虫、被吃下肚的鸡鸭鱼肉以及死后也不忘情何老太爷和等了父亲百年的草把。
就算此刻死亡正在她身上发生她也没有更多的感觉,只是担心,担心师兄、担心师傅、担心灵山派;对于死亡本身,她没有恐惧,也不知恐惧。
好困,又冷又困,欢欢吸了口气,看着一小股血花随着这个动作从自己胸口的洞中涌出来。
师兄,你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等你,是你太慢。
胡思乱想着,眼皮快要粘上,突然听闻剑气的呼啸,被她下了符咒封起来的门瞬间裂成两半。她瞬间精神大振。
“欢欢!”沈星辰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师兄,我在这!欢欢想大声回应,但血堵在嗓子里,她咳了一下,血涌出嘴唇,眼睛却在笑。
师兄,你再来晚点我就真的要死了!
来的不仅是沈星辰还有有琴和江淮。一看到欢欢的惨状,他们三个脚步齐齐一顿。
“师兄……”欢欢可怜巴巴的看着沈星辰,希望沈星辰看在自己快死的份上别骂自己。
“……对不起……”
沈星辰持着剑的手失去了平稳,他向前一步,似跨过千万光阴,前世今生一起向他砸了过来。
蹲下身,欢欢有气无力地看着他,眼中的光彩被阴翳遮掩了一半,抱怨着:“师兄,我真倒霉啊。”
沈星辰摸摸她的头,“叫你不听师兄的话,现在吃苦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