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
“对不起。”
干脆利落、掷地有声的一句,足以代表欢欢的心意。
“不是向我……”
奉祈差一点又笑出声来,欢欢这张口就来、熟捻无比的认错姿态明显是操练出来的,看来平常没少认错。
“那要向谁?”
欢欢问道。看一眼地上的断肢,难道要向这无妄受灾的亡者致歉?若真是这样,第一个该俯首跪拜的难道不是你这个扰亡者安宁的鬼修么?要不是你,这位老者早已在黄土之下长眠,哪会沦落到尸首不全?
这么一想欢欢心里的火骤然烧的旺了些:亡者遗骸岂是容尔等邪魔外道随意作践的,现在又来惺惺作态让人作呕!
愤愤然开口道:
“哼!不必你提点,我自然会找人好好安葬这位老者,为他上一炷香!”
奉祈却没有用心在听她的义愤填膺,眼看着路的一方,突然道:
“苦主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路那头转出一群十来个穿白衣的,男女老少都有,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咋一看,欢欢还以为来的是仙门中人,再一细看原来是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孙。
瞬间了悟来者身份的欢欢不由一阵心虚,但这心虚马上就为幸灾乐祸取代:滚落一地的尸首以及御尸的鬼修,这不就是“人赃并获”?
欢欢斜瞟一眼神色无甚变化的奉祈,面上不动声色却已暗暗定下主意,只要老者家人发现损毁的尸首闹将起来,她就乘机拿下奉祈将这罪人交给他们处置。再告之他们老者尸身为自己意外所毁,想必老者家人会看在自己拿下鬼修有功的份上,网开一面能让自己在老人灵前磕个头上柱香赎罪。
毁人尸身自古就是大错,她虽无心且遭鬼修所害,却不能说无过、无愧。
这一次一定要一雪前耻,绝对不能再被这可恨的邪魔外道占了上风!欢欢暗自下定决心,却不想握拳时触到掌心伤口,疼得呲牙裂嘴,差点掉下金豆豆来。
就在此时,奉祈突然推了欢欢一把。
“快去跪!”
哈?
午后的阳光透过外廊斜斜照在厅中的青砖地上。
从这座偏厅内的装饰可看出此户人家家境殷实,而触目皆是的白幔和空气中弥漫的香烛味则指出主人家正处于一场丧事中。
欢欢坐在厅里,左手被握在奉祈手里。
方才,欢欢已经问主人家要了水洁净过双手。此时在奉祈眼中那道横贯掌心的伤口微微泛着白,边缘皮肉翻起。奉祈用拇指在伤口周围按了按。
“疼吗?”
欢欢哇的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吸着鼻子恶狠狠地瞪这个恶人。
“你也割道伤在手心里,也让我按一下试试!”
“好了好了,我也不过是确认下你的手废没废。”
奉祈嘴上应付着,从隔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拿起伤药瓶,小心地倒到伤口上。
“你的手废了我的也不会废!”
欢欢依然嘴巴不饶人。
又道:“皮肉伤而已,没伤到筋骨。”
手握上剑锋之前已经收了剑上的灵力,不然现在她已经是一个独掌大侠。
奉祈帮欢欢上好药,又用布条将她的手整个缠起来,直绕成一个圆圆的白馒头。
“好了。”
欢欢动动僵硬地戳在“圆馒头”外的几根手指尖,怒从心起:
“你讨厌我就直说!”
“技术不好,仙子别见笑。”
奉祈收好瓶瓶罐罐,又露出两个酒窝给欢欢看,明显故意拿欢欢寻开心。
欢欢直想把手指尖塞到他的酒窝窝里去。
“你把我的手包成这样,我怎么吃饭!”
奉祈挥挥手敷衍道:
“这种小事到时再说。”
一抬头看见厅外急匆匆过来个人,赶紧一把拉起欢欢:
“好了,你可以继续去跪着了!”
灵堂内烟雾弥漫、白烛长燃,欢欢对着一口棺材跪得端端正正。
棺材里以寿被裹着的,正是方才被欢欢一招斩下的老者走尸——老者的尸身被带回后,经过清洁缝合,又重新入殓。而缝合尸体的正是奉祈。
此时欢欢已经得知,老者尸身走动并不是奉祈的御尸之术。奉祈确是鬼修,却是主人家请来在丧事上出力的。
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我是有仙首亲发的通行玉牒的正经鬼修。”
——来到主人家后奉祈向欢欢如此解释到,还特意拿出那块玉牒给欢欢验明正身。
方才孝子孝孙们一眼瞅见滚在地上的老者残尸,为首的孝子瞬间发出一声狼嚎般的嚎哭“我的亲阿爹啊!”,这仿佛是一个信号,紧随其后的孝子孝孙们扯开嗓门捶胸顿足哭将起来,哭号声一个赛一个大。
孝子涕泪横流,扑通一声扑倒在泥地上抖抖索索的收拢起老者首级搂在怀中。欢欢是仙门中人,看淡生死,见此情此景也觉心酸,心里更是拿出十二万分的恨意再一次恨上了奉祈这害人的鬼修。
却不想这家人痛哭一阵后,突然转向两人,却是围着奉祈恭称仙长,骂欢欢为妖人。甚至还要奉祈为他们主持公道,拿下欢欢押去灵堂,折她手脚取她性命以慰先人在天之灵。
那一刻,欢欢突然理解了三十四师姐。
三十四师姐为何下山一趟就走火入魔般修炼想要一统修仙界?
原来,这个世界是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