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
身上鸡皮疙瘩瞬间暴起,欢欢二话不说,手中无咎灵光暴涨,剑身横陈,手腕一振就往奉祈后背抽去!
这一击意不在伤人,而是要将奉祈体内的东西逼出。
虽不知具体情形,但很明显,在她闭目凝神将侵入体内的怨气化解清除之际,奉祈被小鬼夺了舍。
鬼修被鬼夺舍,这算不算万年王八失足掉进了汤里?
小鬼见欢欢出招也不懂得躲,傻愣愣的扭头看着瞬间逼近的剑刃。
无咎剑身光鉴如镜,倒映着阳光的同时也映出小鬼懵懂的痴态,突然间,剑上的这张脸变了!
这变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欢欢还未看清,奉祈便已就地一滚,无咎擦着他的耳尖削过,怒涨的剑气将他耳畔乱发削断。
奉祈避过剑招后马上抽剑,一个回手架住无咎。
“不是夺舍!”他急道。
这一句止损的及时,欢欢扣在手中的镇魂符离他的门面仅有一寸。
“不是夺舍?”
欢欢盯着奉祈的面孔确认。
“只是让它上我的身而已!”奉祈急忙解释。
光看奉祈此时的神态辨不出真假,欢欢略一思索,试探道:
“我是谁?”
你是灵山派烦死人的凶恶奸诈狠辣土包子沈漓!
当然,这句真心话再给奉祈多按几个胆,他都不敢当着欢欢的面说出来,当即老实答道:
“你是灵山派沈玉寒沈掌门座下弟子沈漓。”
欢欢松了口气,撤剑归鞘,突然就扬手将一张咒符拍在了奉祈肩上。咒符上身体,奉祈如遭蝎咬,疼得一蹦三尺高,忙不迭撕去咒符。
“你搞什么?!”
欢欢风轻云淡地拍拍手:
“看来确实不是夺舍。”
“沈漓,你这卑鄙小人!”
奉祈气得脑门疼,指着欢欢怒吼,手指都在颤抖。这土包子没良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欢欢冲天嘟嘟嘴,把奉祈的怒气化解在“充耳不闻”大法下,并且丝毫不见愧疚,反而纡尊降贵地问道:
“你究竟玩什么把戏?”
奉祈对她脸皮的厚度瞬间有了新的认知,深刻认识到自己这顿火只能徒伤己身,只能好深吸一口气,默念“大道无形、大道无心”,才说服自己不要和这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不领市面的土包子计较,要不然,不必等小鬼出手,他就先被这个土包子给气死了。
揉揉作痛的肩头,正要开口讲解实情 ,突然觉得口中有些异样,咂咂嘴尝到些许苦涩,奉祈也没多想,全当自己是被欢欢气到上火,解释道:
“小鬼不会说话,那只能我自己去‘看’,让它上身那个,我便能知晓它的生前事。”
这是鬼道的法术:将己身借与鬼用,己身便是鬼身,得窥生前事。
欢欢一边听,一边挤眉弄眼纠结该不该把奉祈喂自己吃一口泥的事告诉他,犹豫再三决定不说。毕竟是吃了泥,还是在人前吃的,说出来只会让奉祈尴尬。
“那你看到了什么?”
“时间太短,只看到些不相干的。”
当下,奉祈就把自己在小鬼上身后看到的一些情形同欢欢说了。
百多年前,此山下有一小村,十来户人家,其中住在村南头老槐树下的一户人家姓魏,因男主人排行老三,人称魏老三,以砍柴为生,娶妻王氏。
魏老三家境不好,茅屋两间,树篱半片,偏偏王氏又是个会生养的,大的还在怀中吃奶,小的便又怀上了,一口气男男女女生了六个娃。
阿草便是第六个孩子。
原先阿草没有名字,小六、阿六,魏老三和王氏想到什么张口喊什么,长到四岁才给取了名。魏老三不识字,村中也都是目不识丁的泥腿子,取不出啥好名,就叫了草把,魏草把。
“魏草把?”
欢欢想笑,但怕小鬼作祟,抿着嘴强忍着没有笑出来,表情有些扭曲,“草把”之名,怎么听怎么惹人发笑。
“草把是引火烧煮之物,在乡间随处可得,低贱之物,凡间有贱名好养活的说法,虽是愚昧不足一信,但风俗如此。”
奉祈解释道。
其实欢欢并非不懂其间的意思,只是第一次亲耳听见这低贱怪名,大感惊奇,才忍俊不禁。
“这么说来,这小鬼的双亲倒是很疼爱它。”
只是为何最后却在这深山孤身成鬼,难道真是不幸夭折,双亲将它埋葬此处?
“后来发生了什么?”欢欢追问。
“后来你就一剑刺来了!”
奉祈故意瞥了欢欢一眼,幽幽说道,叹了好长一口气。
欢欢脸一热,随即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道:
“我是为了救你,大恩不言谢!”
大言不惭得令奉祈哭笑不得,赶紧一拱手,酒窝里盛着虚虚假假的浅浅笑意:
“多谢仙子搭救之恩。”
欢欢倨傲的一抬下巴,受得心安理得:“不用谢!”
说完又道:
“你快点继续‘鬼上身’吧,早些弄清小鬼的怨,我们好上路。”
说着就要往一边去,不妨碍奉祈施法,走了一步停下脚步,转头问:
“你这法术施用起来妥当不?”
奉祈摸了摸下巴,笑出酒窝窝:
“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是在关心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欢欢摆出一副耿直脸。
奉祈眼珠一转,故意挪揄道:
“怎么,这么急着见沈星辰?”
“当然!”
欢欢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她这样坦诚反倒是令意在调笑的奉祈大感无趣,又有些隐秘的窘迫,只得悻悻然地挠挠脸颊不说话。
“所以靠你了。”
“真性情”的欢欢说道,完全不管奉祈的纠结。言下之意是:你给我好好干、努力的干,搞砸的话让你见识灵山派的“大道三千”!
“晓得了。”奉祈毫无干劲的答道,又指指自己嘴角示意:“你怎么样?”
欢欢嘴角带着没擦净的血迹。
“没事。”欢欢举手以拇指碾去血迹,“这小鬼确实厉害,差点着了它的道,现在没事了。”
怨气控人于无形,欢欢一时心急,心神不稳被它侵入,差点为它所控,还好在心里恶念乍起时便已觉察,又及时凝神相抗,将入体怨气压制,进而将它祛除。
只是欢欢用的是强硬的法子拔除怨气,灵力难免动荡,一时压制不住血气才口溢鲜血。
“没事就好。”
奉祈挥挥手让欢欢走远点,闭上眼睛再次将身体让渡给小鬼使用。
欢欢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盘腿而坐。这个位置正好,既不妨碍小鬼玩石头,又能把它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万一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出手。
就这样,从烈日当空到日落西山,“奉祈”不是在石滩上搬石头,就是去林中掘泥,再不然就是褪去鞋袜挽起裤腿下溪里摸鱼,一刻也不曾停。
只看的欢欢两眼发涩,困意难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