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找沈星辰自然是为沈漓身份一事。
刚才沈星辰在宴厅内舌战群雄,将各家门主、家主的质疑和指责推卸了个干净,对于沈漓身份只字不提。柳三是站在沈星辰一边的,不管是明里暗里,他都是沈星辰的支持者、是盟友,并且也乐于表现出来让这些家主知道。
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疑问,而这些在他心里翻腾的疑问同时也是有琴和江淮共有的。
他们都知道沈漓魂魄天生残缺,为了活命不得不融魂,沈星辰却从没告诉过他们沈漓魂魄残缺的原因,还有融魂所用的魂魄是从何处得到、又是谁的魂魄。这些沈星辰都刻意瞒下了,他有他的用意,而柳三有柳三的责任。
柳三代表仙门百家驻守镇魔地,作为镇魔地的首领,监视镇魔塔,并确保塔内魔气逃不出镇魔地是他的首要职责。他必须要知道镇魔塔的所有情况,包括塔内封魂之术是否真的已经失效,而这个答案他确信只有沈星辰能够给他。
“小师弟是不是道君的转世?”他开门见山的问,并没像往常那样说上一大堆和废话没两样的客套话。
沈星辰在踏进外屋的时候便已经觉察到柳三布下的符咒,有了这些符咒他们在这间屋子里的任何言谈都传不到外头去。柳三直接发问,并如此有诚意,沈星辰便也不瞒他,当即把所有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柳三听完沈星辰的述说后沉默不语,又听沈星辰道:“我不能任我师弟当真连个来生都没有,况且那时镇魔塔已经建成,再无开启的可能,所以,我便那么做了。”
沈星辰脸上并无愧色。
柳三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苦恼,他很少让自己陷入这种艰难的境地,肩上担负的职责和许久之前便已犯下的错误——而且犯下错误的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好友——在这两者之间必须要做个决断,而显然,去追究一个已然犯下、并且无可挽回的错误是不明智的。
“星辰,”柳三露出微笑,轻松的拍拍沈星辰的肩,“时辰不早了,今夜早些安歇,明日我们连同百家门主商议护塔一事。”
前人犯下的错误柳三无法干涉,但他至少能在职责之下将这个错误引发的后果,尽自己所能来弥补。况且既然来了这么多家主,机会难得,与其纠结于前事,不如抓紧机会定下重设禁致一事,以及更为重要的商讨出修补镇魔塔的方案。
沈星辰向他鞠了一躬,行云流水般,姿容无可挑剔:“星辰领命。”
这是沈星辰表达敬意的方式。
这场谈话的走向在沈星辰的控制之内,同时也在柳三的掌控之中。他们都对彼此的品性有万全的信心,才一个能问,一个愿说。但凡沈星辰对柳三对信任有一丝半毫的犹豫,他都不会说实话;柳三也是同样,他若对沈星辰有所保留,不会开诚布公去给他一个或许会欺骗自己的机会。他们都信任对方,这是在无数次共陷险境时培养出来的默契,也是生死相托的敬意!
送走柳三以及有琴、江淮二人,沈星辰回到内室。床塌上沈漓正睡得香甜。
沈星辰坐到床榻边,低头看着沈漓不见愁色的睡颜。不后悔,沈星辰心道。
他活着,呼吸均匀,睡容安详,这便很好了。沈星辰长久的看着沈漓的面孔,心里是安宁的,他并不后悔给沈漓转世活着的机会。虽然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这个私心,造成这两百年间无数仙门弟子惨死在这镇魔地,但就算这些枉死之魂团团围绕着他,向他讨要冤屈,他也能坦然说出“他不存后悔给沈漓生的机会”!
他愿偿还自己的罪孽,却不会因赋予沈离常人都有的权利而不安。
生老病死、转世轮回,这些都是生而为人享有的权利,沈离凭什么不能拥有?
拉起沈漓冰冷的手,用双手合拢在心里捂了一会,又拉起他的衣袖露出手腕,融魂之后沈漓的手腕粗了很多,握上去的手感和以前完全不同。沈星辰握住了沈漓的手腕,缓缓输入灵力,助他修复被灵力撕毁的灵脉。
灵力的注入令沈漓喘息了一声,睫毛颤动,沈星辰以为他要醒过来了。如果他醒过来就告诉他些事情,沈星辰暗道,他本来就该知道那些事,本想等他再大几岁再告诉他,不过现在有了外来力量的插手,那便权当是助力,提早告诉他就可,不会增加危险。
不像上一世,只有自己一个无力保住他,这一辈子,灵山有九十八个师兄师姐保他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