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恒大师算了下时辰,然后转过身一边给穆溪知起银针,一边道:“相爷的确是染了疫病,但请皇上放心,治疗疫病的方子老夫现下已经研制出来了,只要将药喝下去,很快便能痊愈。”
殷无殇:“……那你刚才为何那般说他?”
害得他以为溪知病得药石无医了,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巫恒大师微微挑起长眉:“哪般说?”
殷无殇皱起墨眉,语气有些不大好的道:“就‘还活着,有气儿’什么的。”
巫恒大师反问:“他本来就活着,能喘气儿,我说的有错吗?”
殷无殇:“……”
他居然无法反驳。
算了,就当是让这老头一回。
“那可曾给他服下药了?”
巫恒大师摸了摸鼻尖,道:“若是能喂进去药,我就不会让给人给皇上传信了。”
殷无殇刚刚稍微放下一点的心又蓦地提了起来:“什么意思?为何喂不进去药?”
眼见自家师兄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崔铭急忙上前道:“皇上,是这样,相爷因为高热未退,人也一直未能清醒,草民等又不敢撬开相爷的唇齿硬灌,这汤药便无法喂进去。所以这才不得不请您过来,看看有没有办法……”
“李忠把药端过来。”
不等崔铭说完殷无殇就打断道:“你们都退下吧。”
崔铭和巫恒大师对视了一眼,然后皆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李忠忙去外头端了碗药进来,殷无殇伸手接过去:“你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进来。”
说完便转身走到榻边,坐在榻沿上看了看双目紧闭躺在榻上的人,终于明白巫恒大师为何吹胡子瞪眼的非得让他先喝那碗药了。
巫恒大师显然早已知道他喂药的方式,疫病传染厉害,口对口的渡药,必定会被染上无疑。
但他又岂会怕这个,若是可以,他恨不能以身相替。
低头对着药碗吹了又吹,直到不烫了,才低头含了一口,然后毫不犹豫的俯身吻住穆溪知干裂的唇,顺着唇缝一点点的渡了进去。
谁知穆溪知却根本不肯吞咽,原本平静舒展的俊眉也皱了起来,接着忽然脖子一扭偏开脸,将殷无殇刚刚渡进去的药汁全部吐了出来,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好苦……不要……”
殷无殇:“……”
都昏迷了还这么怕苦?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褐色的药汁顺着穆溪知唇角淌到脖子里,又顺着那截白皙的脖颈洇湿了白色的里衣领口。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认命地从怀里摸出一块天青色的帕子,动作轻柔地将站在对方嘴角脸颊和脖子上残留的药渍擦干净,又将掀开被子,将对方的里衣脱掉,团成一团直接扔到了地中央。
然后拉过被子给人盖上,又放下了帷幔,才出声吩咐道:“李忠,打一盆热水进来,再拿两条布巾。”
守在门外的李忠:“……”
不是说要喂药吗?
怎么突然又要传热水了?
但相爷已经病成那样了,即便皇上素了十几日,也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对相爷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想来应该是想给相爷擦脸擦手什么的。
脑中一边电光火石地转着念头,嘴里一边应了声:“是。”
但当他端着水盆进屋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保持着低眉垂眼目不斜视的姿态,径直往净盆架子那边走,忽然脚下一绊,他下意识去瞧,不由得眼皮突突跳了几下。
这不是相爷的里衣吗?
喂个药皇上脱相爷衣裳干什么?
但这话他打死也不敢问,直接视若无睹地抬脚从那团雪白的衣裳上迈了过去。
李忠将水盆放好,转过身对帷幔里头道:“皇上,热水和布巾都已备好了,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退下了。”
“等一下。”
里头的人却将他叫住,“你再去找崔铭,要点蜂蜜脂过来。”
“……”
李忠瞳孔震颤。
他清楚地记得,从前皇上半夜里去相府,有好几次都赶上那什么用的脂膏用完了,相爷体恤他辛苦不忍让他奔波回宫去取,就是用蜜脂与皇上行的房事。
他看了看地上的衣裳,又看了看热水盆和布巾子,现在居然又要蜂蜜脂……
这明显就是在为行房做准备。
可是……
他实在没忍住,壮着胆子问了句:“皇上,相爷醒了吗?”
“哪有那么快。”
殷无殇不知李忠在这几息之间脑子里翻江倒海地想了些什么,只觉得他今晚办事莫名其妙的磨蹭,有些不悦地催促道:“赶紧去,朕还等着用呢。”
李忠:“……”
相爷还昏着你居然就……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但即便再替相爷气愤,也只敢在心里骂一句,嘴上还是怂怂的出声道:“奴才这就去。”
崔铭听说他要蜜脂也眼露诧异,继而有些惊喜的问道:“可是相爷醒了?”
李忠心想若是相爷醒了就好了,起码不会任由皇上“色令智昏”的胡闹。
虽然他心里也很不赞同甚至很反对皇上的做法,但那人毕竟他的亲主子,脸面还是得维护。
于是笑着道:“相爷没有醒,是皇上替相爷试药觉得口苦,所以让杂家来找您讨点蜜脂。”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崔铭眼里的喜色瞬间化成一抹失望,起身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搓药碗用的蜜脂递给李忠:“李公公,那相爷的药已经喂进去了吧?”
李忠:“……”
药喂没喂进去不知道,但相爷的衣裳已经被脱干净了。
“有皇上在,药自然是能喂进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
崔铭又将一小瓶护心丹塞进李忠的手里,“李公公,您日夜侍奉皇上,疲累的时候服用一颗,养心又养肺。”
护心丹虽是御用的药品,在李忠这个御前大总管的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希奇物,但崔铭现在可是顶着相爷义父的身份,就算给他一瓶寻常的药丸他也得承情。
于是脸上立刻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哎呦崔太医太客气了,这药可是金贵物,杂家多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