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在殷无殇直直的目光中逐渐败下阵来,从最初的难堪羞耻到麻木,最后自暴自弃的想,那就等殷无殇先开口,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好了。
却不知殷无殇并未打算问,而是想听他主动解释。
所以两人谁都不肯先开口,就这么诡异又沉默的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殷无殇先垂下了眼睛。
那神情似是失望至极,他站起身,想要离开这个他整整守了一天的屋子。
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刻穆溪知心里忽地发慌,没等大脑做出反应,手已经下意识扯住了殷无殇的衣袖。
殷无殇垂着眼睛,看着那只虚浮无力的手,原本白皙如玉的手指遍布着青紫的冻疮,手背上咬破的伤痕还红肿着没有结痂。
可即便遭了这样的罪,这人都不肯回京都,不愿回到他的身边。
甚至看到他连话都不愿同他讲一句。
殷无殇似是自嘲的轻笑了一下,没动也没看他,就那么垂着眼眸问:“抓着我做什么?”
穆溪知本来身体就差,又经过昨晚一番折腾,这会儿手腕还在打颤。
那持续的高热烧得他伤到了嗓子,开口时嗓音嘶哑难听。
“我去赴宴,是为了查那笔丢失的赈灾银,想引孙修礼入局……并非为了享乐,你别生气。”
殷无殇抿唇立在原地,浓黑的长捷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只见他忽而轻笑,随之低声道:“穆相为朕分忧,不惜以身为饵,有此贤臣,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生气?”
说完便手臂一抬,轻松将那片衣料从穆溪知的手指间抽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穆溪知愣怔的望着那道消失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殷无殇走出屋子,便听见院中有低低的说话声,应该是听到动静,几个人一起朝他看了过来。
甲三正在跟李忠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商议着什么,见到他出来,李忠立刻快步迎了过来。
“陛下,穆相他——”
殷无殇不等他说完,便不耐烦的道:“醒了,你进去看着吧。”
李忠愣了愣,有点没太明白皇上的意思。
这穆相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让他去看着?
再说皇上在榻前整整守了一天,现在人终于醒了,皇上怎么看上去反而不大高兴的样子呢?
难道穆相刚醒来皇上就又跟人吵架了?
李忠心里叹着气赶紧转身往屋子里去。
殷无殇抬臂拦住也想跟着进去的甲三,皱眉问:“你进去做什么?”
甲三立即单膝跪地道:“属下有要事向穆相禀告。”
殷无殇淡淡的点了点头:“穆相现在身体不适,把你的要事直接禀给朕吧。”
说完就迈步往前走去。
甲三愣了愣才连忙站起来追上去。
*
李忠一进屋子便看见穆溪知披着外袍坐在榻沿,正在低头穿鞋子。
他抿着薄唇,皱着眉头,弯腰抬腿的时候嘴里忍不住轻声吸气,煞白的额间也布着细密的汗珠。
李忠在宫中服侍多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自然也知道那虎狼之药有多伤身。
寻常人尚且要虚弱一些时日,何况相爷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被陛下那龙虎生威的体格折腾了一宿,相爷的身子只怕已经落了伤。
想到这里李忠连忙快步走过去,温声道:“相爷,可是要出恭?”
穆溪知拧眉摇了摇头,也没看李忠,边穿鞋子边道:“陛下在哪儿,带本相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