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乔四的人要关门，穆溪知道：“等一下，灵心和锦阳还没到。”
乔四道：“主子，那豪格如此穷追不舍，就是冲着圣女来的，其实她来这里，反倒不安全。不如给灵心姑娘传个消息，属下还有一处隐蔽之所，可以让她们先去藏起来，等援军到了再来与您汇合岂不更加保险。”
穆溪知侧眸看向乔四，浅淡的勾了下唇角，但是凤眸里却清冷得半点笑意也无：“乔四，你是不是以为，到了你的地盘，你便可以替本宫做主了？”
这是穆溪知第一次在乔四面前自称本宫。
乔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连忙拱手躬身道：“主子息怒，属下不敢。”
穆溪知收回目光，直接对身边的一个暗卫道淡声吩咐：“你留在这里，若是有人敢在灵心到来之前关门，直接杀了。”
乔四手下的人在酒楼里就已经折损了大半，剩下的人即便是没受伤的一起上，也不是任何一个暗卫的对手。
暗卫立即抽出腰中软剑：“属下遵命。”
乔四见状连忙屈膝跪下，道：“主子，属下并无他意，只是为您的安慰着想。”
“上去说吧。”穆溪知说完便转身步上楼梯。
乔四抿了抿唇，起身时心中几分忐忑，虽然这位新主子的脸上并未见怒意，但态度上对他已经明显疏离。
木塔一共十三层，一路上穆溪知一句话都没说，只有脚下木梯发出的吱呀声。
到了塔顶，穆溪知抬手止住暗卫跟随，独自走了进去。
乔四随后跟进去，找到火折子点了灯。
光线明亮起来，穆溪知随意的打量了一眼，里头不见常年废弃的积灰，反而布置得相当精致。
窗口厚重的垂帏都卷着用碧玉珠串束在窗户一旁，垂下来的都是轻软透光的珍珠白纱。
窗户外头是一圈小小的游廊，栏杆上挂着铜铃，随风发出悦耳的响声。
穆溪知踱着步子穿过一扇屏风门，走到游廊处抬目远望，仿佛漫天星子都唾手可摘，王都的夜景一览无遗。
“这里虽然地处北角，但胜在位置最高，一眼望去便能将整个王都的轮廓拢于眼底。”
乔四亦步亦趋地跟在穆溪知的身侧，坦言道，“主子，属下知道您现在已经疑心于我，但是豪格的大军近在眼前，援军却不知何时能到，属下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您金尊玉贵，属下只是想留一条退路，以防万一而已。”
穆溪知的氅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扶着栏杆俯瞰，能看到豪格的人马正穿过街道轰隆而来。
“你所谓的退路，就是将灵心和锦阳推出去送给豪格？”
乔四道：“属下也知道这样做不磊落，但豪格若是在援军到来之前就破了塔，那您可就危险了。”
“我虽然不会武功。”
穆溪知说，“可也没那么容易死。”
“您此番只身来到西域，先后拿下了京兆府尹和路大统领，属下钦佩之至。”
乔四面色诚恳地说，“但是豪格不同，他狡猾奸诈，又手握重兵，没有那么好对付。主子，我乔四是真心诚意想效忠您的，可是若您在这里出了事，这座塔里的每一个人皇上都不会放过。他们跟随我多年，我不能不顾他们的性命。”
穆溪知双臂搭着栏杆微微俯下身，凭栏笑了起来。
乔四不明所以：“主子您……”笑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但你首先得作良禽，而非墙头草。”
穆溪知俯瞰着圆远处，那是大殷军营的方向，“左摇右摆，最后只会让自己一脚踏空，跌入万丈深渊。”
乔四面朝空旷的夜色沉默片刻，苦笑了一声，说：“这个关头了，主子还不与属下交底吗？没有援军，我们就是困兽，但是我们真的会有援军吗？”
原来乔四以为他实在诓骗鲁川，根本就没信会有援军。
“锦阳手里的东西是会引起疫病的蛊虫，疫病一旦蔓延开来，你以为你想护的人能够幸免吗？”
穆溪知微微扬起下巴，让冰凉的晚风吹过脸庞，“我们现在有默勒在手，豪格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没有退路的地步，不如你就将我交出去，应该也能护住你想护的人。”
乔四听完脸色一变，当即跪下道：“属下并不知事情如此严重，是属下糊涂，还望主子恕罪。”
“我既跟你说了这些，便是念着你对手下人的仗义之情没想降罪于你，否则你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穆溪知淡声道，“你起来吧。”
乔四站起来，疑惑道：“那您为何不叫人将圣女手中的蛊虫直接毁掉呢？”
穆溪知低低笑了一声：“因为一直都没找到啊。”
乔四惊讶：“没找到？那虫子若是被豪格找到了怎么办？”
“不会，默勒不是说那蛊虫就在锦阳的身上么，大不了我就拉着她同归于尽。”
穆溪知冰凉的手指紧扣着栏杆，笑着道，“我若死了，殷无殇会将所有西域屠大军杀干净，到时候便可以与豪格在黄泉路上相伴而行了。”
乔四心头一凛，顿时觉得脊背发寒。
自己这个新主子看着跟谪仙似的，疯起来的样子却太吓人了。
正走神着，忽然听到底下传来一声巨响，乔四忙低头望过去，不禁一怔：“豪格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经过之前的混战，百姓都如惊弓之鸟关门闭户，街市上本就寥寥几盏还亮着的灯笼此刻也被撞翻。
看不到头的骑兵如有乌云般朝高塔涌来，看来豪格已经如穷巷之犬孤注一掷，想要一劳永逸，利用锦阳手里的蛊虫来彻底打败大殷军。
乔四仰头看着夜空里的鹰隼，他绕着围栏疾步往前，发现黑压压的西域军已经占领了整个王都城。
而豪格手下的士兵正扛着圆木沉闷地撞击着大门，隔着十几层的高度仿佛都能听见内部支撑的门闩发出吃痛的响声。
即便木门的里侧用铁皮包裹着也抵挡不住这样猛烈的撞击。
塔下的冲杀声沸反盈天，马屁的嘶鸣声急促，盘旋的鹰隼闪动着翅膀搅弄阴云，前一刻还闪烁的漫天星辰刹那间都暗淡起来，风起云涌。